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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来发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19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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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轩斋记


                               

                               贾来发


其实,天底下的事物原本就不一样,譬如人之居室,有大有小,有好有坏。有住别墅的,也有居小屋的。有喜居闹市的,也有偏寻僻静的。像我就是后一类者,人虽年轻,思想却老是跟不上时代潮流,一味的老爱跑老家、吃老家、住老家,就连睡个觉,也觉得只有在农村老家的瓦屋里才睡得好、睡得稳、睡得香。

时长日久,我的这份老家意识如陈酿般散出些味儿来了。伴着墨花的芳香,一纸写有“宏轩斋”三个大字的条幅,挂上了老家的中堂。宏轩斋从此便作为我对老家的一种雅称伴随着我的人生和追求。年逾八旬的老父见我乐居斋中,好学求进,便欣然命笔:“宏轩斋者,乃吾小子之居室也。老夫怜其拙愚,喜其好学,倒也快乎吾心,期成正果,以继吾衣钵,写他三行真字,一纸小文,不辱人生可矣。因作遗意曰:宏扬天地正气,轩究今古文献,为社会起色,为人类争光。朝夕探讨,日夜思维,于是学业就,功乃成,方不愧父教母训,勤耕苦读之为人。本此素志,以符斋意之大旨,惟我后人继焉。”

    说起来,宏轩斋不过只是瓦屋三间,其主人自称宏轩斋主者,只不过是一名呆头呆脑,满脸憨厚,不善钻研的小卒罢了。可喜的是,这位其貌不扬,终日书呆子般的斋主贾来发,肚里多少还有些东西,时不时写几幅字,或是凑她几篇小文,拿出来或是寄出去还承人抬举,不是发表就是获奖,倒也受人夸赞,有些市场。

    斋房不大,却也足堪容膝。正中白石灰的后墙上,张挂着几幅装裱的字画,衬出些主人的高雅。正堂两侧的墙上,各悬一块厚重不一的大匾,都是他人题颂老父的赞辞。其左刻“济世仁术”,其右雕“著手生春”,夸的都是老父的功劳,没有来发半点的成就。每每抬头看见,便觉满面惭愧,内心不免要生些子不及父的感叹。

宏轩斋屋外是块空场,左侧是一条过道,右侧被办事处的一堵土墙挡个严严实实,通不过半步的。正对大门一丈开外砌成的照壁,白花花地有待着去涂抹灿灿的色调。照壁后的空地上,又是一堵不太规则的围墙,围住了外面纷扰的世界。两株茂盛的柿树,蓬蓬地伸展肥壮的枝叶,撑起一片凉爽的天地。若是酷热季节,小儿便呼朋引伴,嬉戏树下。那纳凉其间,鼾声如雷的自是斋主自己了。

宏轩斋前迎粼粼波光,后枕蜿蜓山脉,从东六里可达江城小镇,从南十里可下浪广海,从西五里可上云岩寺,从北八里可入江川孔庙,去拜一拜至圣先师孔老夫子。宏轩斋可谓四通八达,无所不至。上街的路有之,下海的路有之,上山的路有之,入学读书的路也有之。路有千条,全在乎斋主取舍而已。想经商就从东去,想下海就从南去,想游山就从西去,想读书就从北去,全不费半点功夫,一路直达可矣。           

如今,环境遭到破坏,就连宏轩斋的周围,也在所难免。幸喜老父生前还有点环保意识,在房屋的周围栽培了不少花草树木,要不然,我辈哪能呼吸新鲜空气,把炎热驱出斋室呀。

遗憾的是,屋后碗口粗细的树木因兄长建房,全都进了锅洞,化为了一箩木灰。现今留下的就只有左侧的一排10 余棵粗如小桶般的桉树了!又不妙的是,因影响周围建筑,威胁他人住房安全,又全部一律拦腰砍断,只留一截木桩象征性地呆在那里,看春来秋往,月过圆缺。

是桉树生命力极强的原因,还是地气催生的缘故,深受创伤的桉树又在不知不觉间发芽生枝,长成了一方气候。春天,有小鸟在枝头跳跃着欢歌;夏天,有雨点敲打出一片音乐;秋天,有月光泛着银波流淌;冬天,有白雪装扮着一身打扮。有露水的早晨,闪烁成一片金光;有夕阳的黄昏,袅袅地升着炊烟。全然一幅图画了啊!

老父去逝后,斋主悲恸不已,挥毫作诗曰:

时逢端午雨纷纷,泪洒松林悼父魂。

往事依稀逐逝水,情怀缱绻望飞云。

壁间墨迹犹能见,庭上亲音不可闻。

未报深恩惭子道,半窗冷月照孤坟。

    诗成掷笔,不看则已,一看大呼,哎呀,这诗咋这么浅,

这字咋这么差,慌得忙挽袖拾笔,下决心增点功底。自此,斋主便起早贪黑,端一盆净水,握一杆大笔,走到斋前水泥铺就的空地上老老实实地操练起来。水洗完了,再换;笔练秃了,再找。练字的场地从房前练到了房后,从房外练进了房内,然后又由房里一路练出了房外。地上画烦了,就画墙上。反正斋前斋后,地上地下,全是我的主权,爱咋画就咋画。上可画天,下可画地,尽情涂抹,全不在乎笔下的撇捺使转,但图挥画出自己的天地,融进宇宙时空。

    屋后有土路一条,往来车流不断,一路声响不绝,震得地球颤颤地抖。尤其是晴天丽日之下,车过处黄灰飞扬,如长龙般尾追汽车飞奔不停。如遇雨天,路人的脸上、衣上、裤上、鞋上常因躲闪不及,被狂奔的车子溅得泥水斑斑,如碎花般开满了浑身上下。斋主见之,自是开口大笑。

    斋前200米开外,有古树一棵,至今已有百年历史,长得枝繁叶茂,如一团浓重的绿云或是像一把童童的车盖占据了半个云天。古木之下,有寺一所,名曰“上寺”,内塑文昌帝君及众多神像。斋主幼时求学,即在此寺之中混过一段时光。初中毕业后,便求学无能,操锄把去了。现在回想起来,觉着当年求学神佛门下,咋就不沾些儿灵气,考他所名牌大学?

宏轩斋坐落村头,自是村中老大。然要势没势,要威风没威风,有的只是老母一人,弟兄三个及一群刚会蹦跳着要吃要喝的小调皮而已。除此之外,斋主拥有的最大一笔财产便是那部21 英寸的长虹彩电。遥控指处,世界便全收眼底,大小事情全罗心中,有闲情时,看一看风云变幻;无心思时,关门便睡。

如果你要做客斋中,得等斋主醒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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