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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来发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19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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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年俗

散文


                          贾来发

 

备年货

    每进腊月,年味日浓,大人小孩就都有了各自的安排和打算。

小孩生性贪玩,逢年过节,自然更是欢呼雀跃,巴不得年节马上就到,好着一身新衣,拎一串鞭炮,或噼噼叭叭炸响于街头巷尾,或冷不丁地爆响于门前屋后。

而每家的大人们,则因过年而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春节临近期间,更是起早贪黑,一边要忙于家里的杂务,一边得盘算外边的买卖。但最为紧要的事情,莫过于备办年货了。

过年前的两三天内,只见家家户户的老老少少,蜂涌进城,把个街道和集市挤得水泻不通。人们你拥我,我挤你,或购新衣,或添物什,或买酒肉,或购糖果,卖的开个高价,买的还个中平,有的干脆利落,不在乎什么钱多钱少的了,只要货好就行,图的是买个称心,买个如意,反正一年到头,难得慷慨一回。到了下午散街时,一个个满载而归。一路上车来人往,络绎不绝,有车拉马驮的,有肩挑人背的,也有用手推车或是三轮车拉运的,似乎要在年尾岁首把该卖的卖掉,该买的买回,因此家乡的年货街,年年都热闹空前,成了乡人进行大聚会、大交流和大买卖的聚散地。

    事实上,人们过年是吃不了多少的,尤其是吃多了大鱼大肉,你还有多大胃口。但风俗如此,你总不能像城里人一样娇气。大凡买菜买肉,乡人动辄就是十几斤、几十斤甚或上百斤的买,虽然手里并不十分富足,但在年前买下的东西总要足够应付年后最少也是半把个月的消耗。因此每年的春节,都快成了家乡人进行大手买卖、大手使钱和大碗吃菜、大碗喝酒的盛大节日。

送灶君

    腊月二十四,传说是灶君老爷上天之日,故家家户户都在这天晚上把锅灶擦抹干净,用一小碗,盛满五谷和切细了的稻草秸,然后用香盏点上油灯恭送灶君上天。为不让灶君把家丑启禀玉帝以遭惩处,家乡人多用大麦芽制作的白糖( 一种宜含化而不宜咬嚼的饴糖) 作贡品,欲把灶王的嘴给封起来,让他有口难言。

    每入农家,常见居中的后堂楼墙上贴有“天地国亲师位”

之牌位。牌位之侧,则分别贴有灶王和祖公牌位。在灶王牌位之中弦,有只书“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之神位”的,也有在灶王牌位之侧再各书“人间司命主,天上耳目神”或“上天奏好事,回宫降吉祥”等对联的。从供奉的牌位看,灶王已然成了人间的司命神主,天上的耳目神仙,故而乡人将其送出,还得在大年三十晚上点香灯、备贡品将其毕恭毕敬地迎回,以图风调雨顺,家道吉昌。

烀酸汤

    大年三十,家家都兴烀酸汤。

    烀者,煮也,熬也,但又不全是煮和熬。煮是短时间的,而熬却是长时间的,烀却不长也不短,是介于二者之间的一种烹调技术。

    家乡的酸汤,说白了是一锅杂锅菜,杂七杂八的一锅菜倒在锅里,烀至两三个小时后即可食用,味极佳。但要烀好一锅酸汤,也不易为。首先蔬菜类要准备齐全,萝卜、藕、茨菇、毛芋、芹菜等是必不可少的主要菜类;其次是油水要搭配适中,既不可太素,也不能太油,素则味淡,油多腻嘴,故而肉要选放适度,最好是把猪肉切成坨来烀。鸡鸭则要成只放于锅中( 但要除去内脏),然后连同葱、姜、蒜苗( 也要成根、成坨用,不切细)、八角和草果等佐料一齐放入锅中,待烀熟后,再抄起盛于瓦盆之内。因每家酸汤量多,故而吃的时间较长。当下吃时,味美可口,能吃半饱,但愈往后搁,酸味就愈重。酸汤之说盖由此始。据说有的人家的酸汤竟能从大年三十一直吃到正月尾二月初的。想想,那时隔月久的酸味,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其酸味怕不亚于酸杨梅吧。况且酸里还有一股很重的“馊”味呢。但有的人家偏就不怕酸,还挺爱吃的。城里人见之,无由不瞠目者。

贴春联

    贴春联是家乡的一大民俗,大多在吃年饭前就贴好。

正月初一早饭后,你只要沿街走走,村村寨寨,家家户户的大门上,无不穿起了红红的新衣,映衬出一门的吉祥和喜庆。

记得幼时贴春联,大多为墨写就。而今随着社会的进步,

墨写的春联也逐步被金粉书写的春联所替代。农家小院的门扉,一旦贴上红红的春联,加之不同风格的字体,看上去就鲜活、俊俏起来,洋溢出一种热烈、祥和、喜庆和文明的气氛。有一定文化的人家,春联一般是不买来贴的,而是要自撰自书,这样才显得有品味和档次。因为从街上买来的春联几乎千篇一律,很难分类张贴,有的还很俗气,就连贴于猪圈或柴房的春联都沾染了铜臭的字眼,联既不好,语又颇俗,因而许多人家还是喜欢张贴手书春联,这不仅避免了俗气之嫌,而且有的自撰春联既可表达主人的心愿和期盼,还可借以言志抒情,岂不美哉?

放鞭炮

    家乡素有“烟花火炮之乡”美称,其量多,故价廉,乡人岂有不放之理。

    逢喜事,要放;遇节日,要放;办丧事,要放。以致婚丧嫁娶,买卖交易,甚或饭店开张,起房盖屋,买彩中奖,无不炮声震天,不舍昼夜。除夕之夜,更是抓住机遇,大放特放。大年三十的村村寨寨,一时间爆竹声声,此鸣彼应,彻夜通宵。一旦鞭炮声响了起来,就要从大年三十下午一直延续到元霄佳节才渐少渐稀,渐放渐停,但腾空的烟花焰火却还不时轰响于半天,绽放出五彩缤纷的图案和光彩。

     吃年饭,放鞭炮,看焰火,似乎已逐渐发展成为乡人过大年而不可或缺的一项重要内容,尤其是少年儿童,更是日思夜盼。新衣可不穿,好菜可不吃,但火炮烟花不能不放,一旦家长不能满足其愿望,小孩就要直嚷:过什么年!

打醋炭

    打醋炭的习俗,至今恐已沿袭数百年之久。

年饭后,家人即开始忙着找来铁链( 俗称千斤),用一破瓦片( 也有用烂甑篱或烂筲箕的) 端着已在锅洞里烧过的鹅卵石,以及破铁烂铜、鸡毛、乱头发等,手持桃、柳枝条,燃青香三柱,舀水饭一碗,然后从上往下,从内到外,一边抽打,一边念念有词,什么“天上水,龙泉水;地下水,是发水。搌天天开,搌地地裂,搌人命长,搌鬼鬼灭。桃枝打你三千,柳枝打你八百,打在阴山背后,叫你永世不得翻身。摆子痢疾打出去,灾星疾病打出去,口舌是非打出去,醋炭码子打出去,一切灾恶打出去,出出出,去去去,姜太公在此,诸邪回避。”

打完后,就将铁链横放于门槛内( 或待家人睡去后,再用甘蔗顶住大门),然后在大门外两侧分别贴上把门将军和封门纸( 也有称封门钱的)。这些事做完后,还得将打醋炭的所有破烂物什送出离家数百米开外的沟边路旁,连同醋炭码子和纸钱一起烧化,才噼噼叭叭燃着鞭炮,转身返回家里。

从村人打醋炭的仪式看,我猜想醋炭可能是一恶鬼灾星,要不然村人咋就会恨之入骨,打得其无处藏身呢? 虽然此民俗

夹杂了迷信色彩,但人们却是借民风之俗,行扫邪之实,寄寓了人们远凶恶而求吉利,盼家昌而行好运的愿望和祈盼。

捂白酒

    捂白酒,也是家乡的一种风俗。

为在正月里享用到醇美甘甜的美味,乡人早在年前就将白酒捂在了青松毛或糠堆里。

捂白酒并不难,只须把糯米蒸透蒸熟,然后端起让其凉定后,再用冷水调和着将甜酒曲( 俗称酒药) 与糯米饭一起拌匀,然后再用瓦盆或脸盆装起来,盖上锅盖或布块,再捂上青松毛、草席、粗糠或其她易产生热量的物什,让其自然发酵后(一般要两天左右时间),即可端出食用。

    家乡的白酒,其色白(也有呈淡红色的,称之为“状元红”,据说还很吉利),其味甜,食后可开胃口、助消化,但不可食之过多,多则易醉。

穿新衣

    穿新衣可算是大年初一的头件事了。

    这一天,大人小孩,男女老少全都拿出备好的新衣,穿戴一新,也有不讲究这个的,但在乡村实为少见。

    早饭后,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或邀朋约伴,逛山游水;或直奔城里,看戏赏灯;或漫步田间,出游踏青。

    总之,在这一天里,除了吃喝玩乐,几乎是不做任何事了。大人们也很忌讳,有着许多约定俗成的讲究,譬如出行要烧出行码子,挑水要贴龙王码子,还有不扫地、不动刀、不泼水、不打人、不骂人、不说不吉利的话以及不倒垃圾、不入别人家门等等。

    在这一天里,人们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意,荡漾出灿烂的笑容。如果登高而望,那穿红着绿的人群就像一道道美丽的风景,构成了乡村喜迎新春的生动画卷。

发压岁钱

    大年初一,大人们都兴给孩子们发钱,这钱就称压岁钱。

钱发多少,就得看各家的条件了,有发百元千元的,也有发十元,几元乃至几角的。这些年条件变了,发几角几元的历史已经尘封在我们那代人的记忆中了。现在发压岁钱,大多发到几十元甚至几百元乃至上千、上万以上。

    小孩们手里有了钱,自然是装不住的。他们最爱买,最爱要的除了烟花火炮之外,就是小孩玩具了。

    我幼时家贫,发压岁钱的日子很少,至今想来,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错过了天真的孩童岁月,如今手里的钱再多,是再也找不到那段岁月的乐趣了。

接姑爷

过了初一,做了乘龙快婿的姑爷们可以摆架子的时候便到了。初二这天,岳父、岳母家一大早就要打发家人来接姑爷。

事实上,接回去的不只是姑爷一人,还有他们的乖女儿呢。

    如果是已婚好几年的,说不定身后还跟了一串活蹦乱跳的小调皮呢。只是从实行计划生育以来,这一现象已不复存在。正月初二这天,只要是女方家有意的,不管是刚有眉目的,还是已谈恋爱的,或已结了婚的,女方家都要主动来人,把男方接回家里,好好款待。而作为男方呢,也正好借此机会向女方家或送大礼以促其成,或献殷勤以卖其乖。酒足饭饱之后,男方则要变客为主,反邀女方入其门,进其家,又是一番荤素冷热摆满桌的好招待。

请春客

在正月间,人们只要过了大年初一,就要忙着相互宴请了。

今天才吃了李家的饭,明日又喝起了张家的酒,大家你请我,我邀你,几乎家家都轮流着做了一回东道主。反正一年间难得几日清闲,加之各家早已备办了一应吃喝,因而,请起客来自然要省事得多。正月请春客,人既不多,礼又不送,大家围桌坐定,酒菜随之而上,一时间,男的飞杯交盏,划拳猜令;女的唠叨家常,满面春风。小小农家庭院,顿时充满无限欢乐。

    乡人过年既大方,但又不铺张浪费。

本来,年前备办的一应吃喝,不是一时就能处理的,但没关系。吃不完的肉、用不完的油、喝不完的汤,乡人们自有办法

——那就是:做末。

    末几乎家家都做,一做就是一大罐。因此过年后的所有剩肉、剩油甚至稍油一点的剩汤都可加盐熬化,然后再把晒干的萝卜丝连同面面辣和面一起搓匀塞入罐中,如果有一时吃不完的酥肉或肉块也可同时放入。只是做末油水要偏重,不能太素,素了不好吃。

末源起何时,今已难以考证。但末的魅力却是被乡人越炒越大起来,成了远近闻名的宴席佳品和馈送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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