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来发
姑妈家养了一条狗,因她的毛全是黑色,我们就叫她“小黑”。
小黑虽然只有三岁,但她早已承担了姑妈家的安保重任。一旦家里稍有响动,她就警惕地竖起耳朵。如果遇有生人闯入,小黑立即“汪汪汪”地咬个不停,甚或直扑过去。有一次,一行窃之人硬是被小黑追咬得狼狈而逃。
小黑有时也欺生,但也常因此而受到姑妈及家人的喝骂和棍打。时长日久,姑妈为安全起见,竟用一铁链把小黑拴在了堂屋的柱子上。然而,失去了自由的小黑却没有怀恨她的主人,在铁链的牵制下,她依然一如既往地守在姑妈的家里。但是她的作用受到了限制,只能发出报警的信号,而再也不能为保家室而豁出自己的性命了。
小黑虽然有凶猛的一面,然而对于我们这群常造之客,她却显得格外的温和亲切。她见了我们,从无半点凶恶之态。相反地,当我每次跨进姑妈的家门,就只见她欢腾着向我跑来。哪怕是拴住了链子,小黑对我的到来也从未有过一丝半毫的怨愤和冷漠。她总是在铁链的束缚下,挣扎着、跳跃着迎向我来。等我落座她面前时,小黑就摇晃着黑黑的小尾巴,围着我转来转去。末了,就温顺地爬在我的脚前,任我用稚嫩的小手在她的身上不住地玩弄和抚摸。有时,她还会伸出长且柔软的舌头舔一舔我的小手和裸露的脚背,如我不介意的话,她还会亲昵地“吻”我的脸蛋呢。
日子在一天天地流去,我与小黑的关系也一天天地巩固和密切。一天,征得姑妈同意,我带着暂时解脱了枷锁的小黑外出郊游。那是一个多好的日子呀! 在平坦宽阔的郊野,小黑与我一起追来跑去。玩累了,小黑就亲热地蹭着我,与我静静地卧于草坪之上,听溪水沽沽地流淌。天黑回家时,我因把背壶遗忘在草坪上,只好又叫小黑跑回原地,用嘴叼了回来。
我与小黑虽无语言上的交流,但彼此之间已是相当默契,成为了要好的朋友,以致后来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要去姑妈家见一见小黑。
我原想把小黑带回家来,但爸妈非常反对,加之姑妈也不甚乐意,故而只好让小黑依然受制于姑妈的铁链之下,卫守着姑妈的家园。
今年暑假,我去三叔家玩了一趟,等回来时,小黑竟明显地瘦了下来。一问,才知小黑最近几天像是生了病,给她饭吃已是很少动口。
小黑见我又回到她的身边,显出一幅很高兴和兴奋的样子,就如同见到了久别的故友。但身心俱疲的小黑已不再活蹦乱跳,而是在强撑身体对我的到来表示一番欢迎后就悄悄地退了回去,蜷缩在她常卧的位置,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几天来,我对小黑的病很是牵挂和惦念,这不仅出于我对小黑的关爱,更因为我就要升学到距家40 多里外的中学读书。
那时,我是再也不能每天都来看小黑的了。
入夜,我于灯下想了许多。小黑自入姑妈家门,就已尽忠职守,日夜担负着坚守重任。作为有别于人的另类动物,小黑在需要她的任何情况和环境下,随时都有可能献出自身的一切,乃至生命,但最终的获取却是什么? 这难道就是小黑及其同类们的命运?
我是深为小黑不平的了。也许,她早应该逃离抑或背叛,
但她又能逃向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