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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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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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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树 那柳 那人

 

鸟亦树兮        

 

 

推开窗,那排柳树总垂着头、弯着腰,候在楼下。时时刻刻,日日月月,抑或一年四季都那样谦卑而柔弱不扬,但异常坚韧的耸立在那儿,面对世间的风雨无常。

看它们有时静静地,像一群很乖的孩子,对视着太阳暖暖的笑脸,或在垂听校园里叽叽喳喳孩子们的笑声,而悄无声息。可风儿一来,它们就兴奋的浑身都是劲儿,甩起满头的长发,低吟浅唱、手舞足蹈了起来。“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在这般诗意里,仿佛跳出了一幅幅动感十足的水墨画来。但对眼前的一切,我的直感却不过如此而已。让我真正忘却不了的,是那年在乡下中学操场边上我们亲自栽种的那五颗柳树。想来已有二十多个年头了。记得那是,小柳树长到第三个年头的晚春时节,一只小鸟竟在它上面搭了一个巢,并孵出了一只小鸟。欣喜之余,我特意让书法好的同事写了一副“请爱护小鸟”的牌子,并挂在了树下。可事与愿违,可能是孩子们出于好奇,有意无意的惊动了它;也可能是小鸟妈妈没有经验,把巢筑得太低了……小鸟最终被妈妈遗弃了,当我发现时小鸟已奄奄一息了。而让我唏嘘不已的是,本来要和孩子们一起好好营造一个关于“母爱的真实故事”,却不知爱在不留意中被无情的揉碎了。这个提前结束的故事就成了悲剧——那个有嫩黄小喙身上毛茸茸的小鸟,终没有展一下翅膀就夭折了,让我和孩子们多日都生发出了莫名的感伤。

也不由得我由小鸟想到了人,想到了树。在太多的困境之中鸟不如人,人不如树。虽然人看起来很强势,很独尊,甚至很霸道。但百年以上的树常见,且生气勃勃,而百岁以上的老人少之又少,且老态龙钟。记得市委后院的那颗古柳和市园艺场门口的那颗双栖柳树,树龄都在150年左右。更让我敬佩的是大庙村的那颗周公桑,挺立戈壁前沿已1000多年了。苍天于上,煞有不公,何况还有黄帝陵5000多年的汉柏呢……暂且收笔吧,人比不得树,也比不得人。“楼外垂杨千万缕……。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暂且罢了,一丝柳絮、一缕柔情,“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我知,天如许。

 

杨亦柳兮

 

每当我,若有所思的注视或急或缓、或起或落时而摆动的杨柳时,浑身便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洒脱随意天性的快感。颇感柳树是园林树中最能歌善舞的一族。细柔的身段,潇洒的风度,匀称修长的腰姿,隐约中还觉得它时不时会流露出一副天真活泼的惬意。你可用婀娜起舞,千姿百态,袅袅飘动来誉它,也可用缺精少骨,千依百顺,水性杨花来贬它。更有一种传统鄙视的说法,认为柳树聚集阴魂,因而被民间视为四大鬼树之一,万不可用其做房梁院柱云云,这显然是迷信之说。与此相反的又认为,柳树为阳性树种,可用来避邪及祈雨抗旱招好风水等,最为典型的便是端午节门头插柳了。而最为揪心的是在传奇小说《开河记》中的记述,说隋炀帝登基后,下令开凿通济渠,以便舟游。大臣虞世基建议在堤岸种柳,因为柳枝、柳杆最易成活,倒插顺插,节节都能生根发叶。炀帝认为此意不错,就下令在新开的大运河两岸种柳,并亲自栽植,且御书赐柳树姓杨,享受与帝王同姓之殊荣,也寓意杨姓江山象柳树一样,生生不息,流传万代。从此柳树便有了“杨柳”之誉称。然而“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三千运河两岸柳,那柳色包含了多少开河河工悲苦酸辛的故事。“陇云低不散,黄河咽复流。关山多道里,相接几重愁”。虞世基的这首《入关诗》,不也是对他为隋炀帝出谋划策开河植柳的一个满含哀痛的注脚吗。柳似为“留”,意欲“留”。但多少想留的硬留的,却都在历史的滚滚红尘中烟消云散,了无踪迹,只留千古骂名。抑或曰:运河千古碧涛流,柳色凄凄诉委由。曾役万民累月苦,聊兮百舸画中游。

 

                人亦树兮

 

想停下来再写这个题目的时候,才发现只说了一些司空见惯的皮毛事。有意无意的想回避一些太沉重的话题,一则柳色青青原无意,轻松轻盈本是它该有的含义。二则有些哀伤痛苦的波澜已觉平复了下去,不翻倒也没事。可话题已到此,一忍再忍,终究还是绕不过去。无奈,说了也许倒是一种彻底的解脱吧。这么长时间的积淀,倒成了一个由树而人的故事。

但那时的沉重确实曾压得我们半个校园多日回复不了元气。那两个曾和我们一同栽下那几排柳树的一生一师,先后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猝倒了,猝倒了却再也没有爬起来。那惊愕、颤动的永别、永离,活生生时而会在瞬间一一复出。其实,那个提水浇灌过柳树的学生,就在我教的班上。记得他坐在教室中间的最后一排,个头虽然很高,但平时很腼腆很规矩的。因之前,班主任也曾说过他的一些情况,所以我几乎没有因为作业的问题批评过他一次。但那天放学,他刚走出教室后门,也不过二十来步,在众目注视中,在所有等待学生的教师极力抢救下,他却在那排柳树的树影里永远的走了。隔日我再去讲课,进去后就觉得半个教室都空落落的,那感觉一直到学期结束。

而那位平时和我们都要好的同事出事时,就离我们不到十步,运动中突然一个仰卧就停止了呼吸。我们立即赶过去,一边由校长、主任等按压胸部,并接换着直接做人工呼吸,一边又急忙给喂服“速效救心丸”,拨打120急救电话,5分钟过去了,10分钟过去了,20分钟过去了,悲痛一下子压了过来,几位目睹现状的女教师已抽泣了起来……待120救护车来,医生又做了一番检查,电击抢救,可是一切已经定格在那道坎儿处,无情,无助,也无法改变已成的无奈悲痛的现实。那一刻,那一段,那一学期,隐隐约约的总觉得他依然在那排他亲手栽种的柳树下浇水,洗车,或剪裁树形呢。我和他关系算挺和的来的,曾梦到过他一次。恍然间觉得他只是调离到了另一个去处,生活亦然在那里继续。

再回那校园,树在人非,怅怅然依然有痛心的经历。只愿树佑人,天佑人,人佑人,彼此兴,彼此福,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突然感到,这已不是单纯树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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