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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训榜(江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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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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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的巷子

我家原在江西景德镇市二中对面,即光明瓷厂边上的巷子内。房屋是由坯房改建而成的。因为新建国际华城(商品楼),我们兄弟姐妹们从此大树分桠一样地各自迁居了东西南北。

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都是在巷子里渡过的!

在我的记忆中,父母亲教会了我们节俭的生活;大哥大姐教会了我们在弄巷内跳房格、推铁圈、踢键球,以及过家家、骑竹马等游戏,还有在几盏比较亮的路灯下或长有青苔的墙角玩迷藏、捉蟋蟀、挖蚯蚓……那时候,夏天的夜晚巷子里通风。各家各户在夜风中搬出竹床、竹椅子纳凉。也有人围在院子里的树下听瞎子唱曲,或听老人们讲鬼怪的故事,吓得我们小孩子东张西望不敢乱跑。特别是中元节巷子墙角插香柱、烧纸钱,以及打爆竹,使巷子里的烟火熏得人们毛骨悚然。

喜欢围观的巷子

巷子里以前没有安装自来水,家家户户都要到弄巷口放水亭挑水。放水亭中每天坐着一位收费的老太太铁面无私。一钱一担水,并按先后秩序排队,从来没有出现走后门的现象。“看呵!长得好像”。巷子里的人喜欢看热闹,一呼百应地站到了家门口,观看我和我双胞胎哥哥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共担水桶。“快来看呀!新娘子来啦”——某年某月某时,婆婆妈妈大姨大婶或指指点点数嫁妆;或用笑话粗话戏说新郎,燥得面嫩的新郎不敢抬头,只想加快步伐逃出弄巷……

弄巷子里的居民喜欢围观。红喜事也围观,白喜事也围观。亡者入棺前长子、次子、再次子按年龄大小戴孝帽、披孝衣、捧遗像,列队到弄巷口的河水边用水壶“买水”招魂。第二天早晨出殡时,八仙们抬着寿棺出巷。送葬人群中有举花圈的,有扛挽联布的,有跪着不

让棺材走的——男女老少哭哭啼啼,悲痛欲绝,使围观的老妈妈们也随之揩泪……当然,不善哭只好假哭。而会哭的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好像通俗唱法一般,哭得有板有眼,绘声绘色,令人难忘。

好管闲事的巷子

过去巷子里的婆婆妈妈媳妇们最爱串门,不是坐在一起揭发儿媳,就是围在一起控诉公婆。“家丑外扬”一家之事百户知晓——哪个家的儿子喜欢咬文嚼字;哪个家的儿子又被请进了派出所;哪个家的女儿爱吃酸的;哪个家的女儿骗了崽俚子又被崽俚子骗了等等。另外,张家抓了一只老鼠、李家的老婆多长了一颗美人痣、王家的老公老婆好水酒……巷子里小夫妻吵架本来是“床头打弯床尾合”,邻居便主动上门了解劝说。而且有人就当大佬倌,其胸脯一拍——清官非要断家务事!如果那一天有人突然中暑,我母亲必定会主动上前以瓷匙刮他(她)的背脊,即刮痧。再比如有人生病住院,左右邻居也肯定会帮忙照看小孩的吃喝拉撒睡……

琐琐碎碎的往事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特别难忘的是巷子里的人家非常客气,尤其是逢年过节,你端一碗清明粑送进他的家门,他提一串粽子送到了我家桌上,我又送一盘月饼给了你。大年初一早上,小孩子挨家挨户拜年,祝福大人们健康长寿!所以,身体健康的居委会老太太们或风风火火打扫巷子里的卫生;或在巷子里的墙上粉刷革命口号;或沿街穿巷地高喊:小心火烛——水要满缸——。因为巷子里多是木头坯房,容易火灾。记得有过一次火灾,因为巷子窄,救火车无法进入,消防人员只有拉着水管跑进巷子灭火。大伙彼此帮忙灭火,互相搬出重要的物件,都当成是自己家的,没有谁遗失什么,更没有偷窃行为。天灾人祸时力量无法估量,竟有兄弟两人抬出了爷爷奶奶准备后事的寿棺。

小有名气的巷子

景德镇有许多巷子,无数的巷子犹如树枝似的连着大街,而每个家庭別像叶片。“油盐巷”是我家居住的地方。虽然巷子长不过六百米,宽也只有二米前五米,但是个小有名气的巷子,一方面是光明瓷厂的“青花玲珑”闻名世界(原因是油盐巷就在光明瓷厂内);另一方面是油盐巷出了两位“大人物”。一位是瓷厂的技术革新能手罗迈生,还有一位是执法如山的谭九生。

青花玲珑瓷属于瓷都“四大名瓷”之一,始创于明代永乐年间,又称“米通”瓷。青花碧绿玲珑透明,相得益彰、相映生辉。1986年光明瓷厂生产的青花玲珑西餐具在莱比锡国际博览会上获得了金奖——其工艺是先在泥坯上刻出各式各样的镂孔再渗入釉料,最后配上青花纹饰,经过1300度的高温烧烤而成。晶莹剔透的名瓷引得不少海外专家进出油盐巷窥析“嵌玻璃”的秘诀。记得光明瓷厂党委为表彰先进班组,敲锣打鼓送喜报的情景——穿过油盐巷一路燃放鞭炮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边炸响……我们一帮小罗卜头冒着硝烟捂紧耳朵紧跟在报喜的队伍后面(我们抢拾没有燃响的鞭炮,即使是炸伤了小手,被父母亲骂了半夜里仍在梦中欢笑)

很多外国人青睐的青花玲珑其实并不简单,就像看似简单的火柴的发明一样,是几代人的反复革新的结果。每当谈到瓷业工艺的革新人物,大家就会想起当年的副厂长、全国劳动模范——罗迈生。

罗迈生就是在油盐巷长大的。他对瓷厂的施釉方式及成型车间的流水作业线的设计做出了较大的贡献。当时,景德镇还出版过关于他成长的连环画呢。罗迈生英年早逝,他的追掉会十分隆重,省市领导都亲自参加并作了重要讲话。

那是油盐巷70年代末的荣耀。而90年代初油盐巷的另一位新闻人物就是司法部、省、市报纸、电台、电视台传过的司法干部谭九生。

谭九生就住在我的一个院子里——油盐巷5号。他身材高大魁梧,穿上警服走在巷子里虎虎生威。巷子里的孩子们都怕他。其实他对大人们可亲了。一双旧式解放鞋、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和一台黑白电视机就是他简朴的遗物,同时也证明了他的廉洁自律。他是管教所的副所长,比较容易腐败,但他拒收了无法统计的礼物。他还带领劳改人员养猪种菜,为单位获得了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他兄弟姐妹八个,他是老大,对弟弟妹妹管教也严。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送他上路的那天哭得死去活来。她哭喊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还未婚没有留下香火”

我永远记得谭九生人高马大的形象。他的存在,对当时油盐巷的治安有一定的帮助。那时候谈恋爱回家晚了的小姑娘比较安全。当初油盐巷的路灯较少,并且亮度不够。静悄悄的巷子里热恋的男崽俚送女崽俚回家,我们一帮小淘气用弹弓射他们,还有个别大男孩趁火打劫,弹射他暗恋的对象的男朋友。在巷子里我也有过暗恋的姑娘,后来她远嫁给了大城市。她是我的邻家女孩,也爱好文学,曾在一个文学社活动。那时我家境贫寒,加上她确实漂亮,堪称“巷巷”,于是包括我在内的男崽俚都不敢追她……她还会回景德镇寻找油盐巷吗?

如今的油盐巷已经被折迁,建成了商品住宅区。八十岁以上的老爷爷老奶奶还会“常回家看看”,那怕旧址毫无踪迹,但他们心里仍保留着两块铜牌:一块是“安全巷”、一块是“文明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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