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来临,绿荫满目,蝉声悠悠。当蝉的悠长刺耳的声音唱起来,让人觉得火辣辣的时候,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就不折不扣地来了。
在很多人关于故乡的回忆中,总有蝉儿悠长的鸣声破空而来,牵绊着一缕又一缕的乡愁。蝉的聒噪常常让有的人心生烦躁,但夏天如果没有蝉鸣,那一定会像春天没有花开,秋天没有月明,冬天没有雪飘一样,失去最具动感的标志性意象。
蝉的生活方式颇为奇特,要经历卵、幼虫、成虫三个过程。夏天,雌蝉产卵后一周内即死去,卵经过一个月左右孵化,幼虫掉落到地面,自行掘洞钻入土中潜伏。在深土中,幼虫用刺吸式口器吸食树根汁液为生。它们要经过漫长的幼虫期,短则三四年,长则十多年。幼虫多年后重见天日,爬出地面蜕变为成虫,随后飞向丛林树冠,以刺吸式口器刺入树木枝干吸食汁液。成虫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繁殖,雄蝉以鸣声吸引雌蝉交配。交配后雄虫死亡,雌虫产完卵后也相继死亡,从而完成其传种接代的使命。
蝉,在黑暗中等待了多年,与黑夜相伴和泥土相拥,不停的祈祷,在黑夜中期盼,在冰凉土地中等待,在漫长的几年或十几年……终于破土而出,冲破束缚看见天日。飞天的蝉,歌唱的蝉,在短暂的生命中不停地在赞美生命。它在幽暗的地下蛰伏数年,不为尘世浮华,只为在最后的时光,蜕化出最美的自我。
古代人们对蝉的生态并不很了解,一直以为蝉是以吮吸露水为生,因此在文人骚客的笔下,蝉又是纯洁的意象,诗人们以吟咏蝉声来抒发高洁的情怀。虞世南赞赏它“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表现自己对贤君重用的喜悦之情;骆宾王感叹“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表现自己有才难施的悲哀;李商隐则抱憾“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表现诗人对高洁品质的追求。
在炎热的夏天,蝉在树上发出很嘈杂的叫声。南朝梁的诗人王籍在他的《入若邪溪》一诗中道:“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意思是蝉噪阵阵,林间愈见寂静;鸟鸣声声,山中更觉幽深。一个远离尘世、人迹罕至之地,对厌烦了尘世纷扰的人来说,显然有着无比的幽静。
蝉在一些地方,还被称为“知了”。这是因为“蝉”与“禅”同音,佛家认为此物已经参禅悟道,所以“知了知了”啦。多少年暗无天日的蛰伏,换来短短数天在太阳下欢唱、恋爱、结合、死亡。一生在尘土里安详,一声在夏风中飞扬,这就是自然界中神奇的蝉。炎热的季节里,蝉总是一刻不停地鸣叫,让人的心随着蝉鸣烦躁不安。而禅,却给人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寂静的环境,澄净的内心和纯净的灵魂。
“蝉”是一只虫,“禅”则是宗教性沉思默想的修炼方式,精神超越的文化语境。“蝉”是具象的,“禅”是抽象的,虽仅一偏旁之差,境界却大相径庭。深山古寺,光线幽暗的佛堂里,青灯荧荧,炉香冉冉,一位身披黑袈裟的高僧端坐蒲团之上,闭目凝神,排除尘世干扰,完全沉浸到安宁圣洁的静思中去了,这便是“入定”,进入“禅境”了。这时,如果恰在酷暑盛夏,高僧却镇定自若,身无汗渍。“心静自然凉”,胸中了无一尘,便如怀抱琼冰般清幽了。
禅是佛教中国化的产物,它与儒道思想,与中国传统文化的血缘联系是很明显的。禅在中国,早已越出佛学宗教的范围,在哲学文学艺术和广泛的思想文化领域,以至社会生活中都产生了深远影响。禅是一种修炼方式,属于思想活动的范围。《庄子•达生》中就讲了一个孔子遭遇捕蝉高手的故事。孔子到楚国去,走进树林,看见一个驼背老人正用竿子粘蝉,就好像在地上拾取一样。孔子说:“先生真是灵巧啊!有什么门道吗?”驼背老人说:“我有我的办法。经过五、六个月的练习,在竿头累迭起两个丸子而不会坠落,那么失手的情况已经很少了;迭起三个丸子而不坠落,那么失手的情况十次不会超过一次了;迭起五个丸子而不坠落,也就会像在地面上拾取一样容易。我立定身子,犹如临近地面的断木,我举竿的手臂,就像枯木的树枝;虽然天地很大,万物品类很多,我一心只注意蝉的翅膀,从不思前想后左顾右盼,绝不因纷繁的万物而改变对蝉翼的注意,为什么不能成功呢!”孔子转身对弟子们说:“运用心志不分散,就是高度凝聚精神,恐怕说的就是这位驼背的老人吧!” 说明了凡事只要专心致志,排除外界的一切干扰,艰苦努力,集中精力,勤学苦练,并持之以恒,就一定能有所成就,即使先天条件不足也不例外。
人生一世,而蝉不过一秋,一世百年也罢,一秋百日也罢,都是红尘过客,浑浊与清高,都将同归于尘土,又何叹何伤?人生如蝉,无论生命的长短,时间的流逝,最后都化做泥尘,滋润万物。蝉与禅,都是人生的状态。从蝉到禅,是一种修行,是要经过岁月的洗涤才能转变。我们要学习蝉破蛹时的拼劲,一鸣惊人;学习禅淡然豁达的心境,禅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