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傍晚,吃过晚饭,酷热难耐,一家三口去大禹公园散步。湖面的微风带来阵阵凉爽,湖边的广场上,到处都是跳广场舞的人群,还有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离开嘈杂的人群,转到一个僻静的荷塘边,不经意间听到了几声蛙鸣,如聆仙乐,好久没有听到蛙声了!
记得很小的时候,每到夏夜晚饭后,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便围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纳凉。人们摇着蒲扇,拍打着蚊虫,坐了板凳或躺在凉席上,听着此起彼伏的蛙声,谈天说地,一阵清风徐徐送来清凉。小孩子们光着脚疯跑、欢叫、捉迷藏、玩打仗。累了困了,便围着长满胡子的会讲故事的老者,听老人家讲英雄好汉和狼呀鬼呀的故事。清风从高低错落的房舍吹过,一浪一浪的蛙声涌起,像是从村东砖窑的水坑里响起,又像是从村西的苇塘上传来,时远时近,或浑厚洪亮或稚嫩清亮,或一唱三叠、十面埋伏别有韵味。蛙鸣阵阵,庄稼拔节,孩童欢愉,淳朴的乡村沉醉在美好的时光里。待到临近午夜,人们身子凉透了,孩子们故事也听足了,玩耍玩够了,然后头枕蛙声酣然入睡。
每每念及那些曾经的旧日时光,常让我魂牵梦萦,欲罢不能。我家住在农村,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田一塘都长满了故事。对于似曾相识的蛙声,我总怀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愫,如同母亲的催眠曲,和蔼亲切,幽怨缠绵。
那时乡村的池塘边、水沟旁、田埂上、庄稼地和青草丛里,随处都可以看见那些披着草绿外衣的青蛙,等人走近了,它会倏地一跃而起,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 “咕咚”一声,消失在小河或小沟里,平静的水面上,留下一圈圈向四周扩散的涟漪。
小时候,我喜欢捉蝌蚪玩,蹲在水沟边,小手轻轻一捧,蝌蚪就游在掌心里。我将它们装在大口玻璃瓶内,看着它们娇憨可爱地游来游去,像一枚枚逗号,格外真切。母亲见了总要训斥我,快放了它们,要不它妈妈晚上找不到孩子该着急了。于是,我又恋恋不舍地把这些小家伙放进小河或水塘里。
蛙声是丰收年景最好的序曲。蛙声越响,到秋天收成就越好,有 “立夏听蛙,以卜丰歉 “之说。在蛙声里,玉米开始拔节,稻子开始扬花,瓜果孕育着甜香。辛弃疾在《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写道: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词人为我们勾画了一副恬静、美好的田园风光。多少年来,寂寞的乡村夜晚就这样被丰富的蛙声填充得丰润起来,让乡亲们踏踏实实地过着每一个日子。
这些年来青蛙少了,害虫多了,农药也多了,当人们在餐桌上大块朵颐蛙肉,是否想到青蛙在田地里吃害虫的情景?前几年,我也曾到乡间住过,大雨滂沱的雨夜也罢,月朗星稀的夏夜也罢,再未听闻小时候青蛙豪放的大合唱。我真心期盼着,广阔的田野上能处处“听取蛙声一片”,这样我们的生态环境才算是得到很大的好转。
悦耳的蛙鸣,如同大自然永远弹奏不完的美妙音乐,是一首恬静而又和谐的田园牧歌。我已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这种宁静而又亲切的乡村音乐了,那渐行渐远的蛙声,已悄然蝶化成一种乡愁,深深扎根于我生命的年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