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榴花照眼红

“榴者，天下之奇树，九洲之名果”，“华实并丽，滋味亦殊。商秋受气，收华敛实，千房同蒂，千子如一。缤纷磊落，垂光耀质，滋味浸液，馨香流溢”，晋代渊岳《安石榴赋》将石榴描摹得活色生香。

“堂前萱草舒眉绿，石上榴花照眼红”，“照”字好，榴花灯盏形状，光芒，灯火般的温度，跳跃的动感皆呼之欲出。薄暮时分，看繁枝绿叶间大片榴花，哔哔剥剥地，烧得正旺，那灰烬都该泼给西天晚霞了吧。

榴红似火，石榴花色泽娇艳，是真正的嫣红。打何时起，古代女子人手一袭石榴裙？大家闺秀足不出户，肌肤如雪，月白衫下配一袭石榴裙，裹挟着习习香气与浓浓娇媚，极尽小女儿之态。

古时女子的石榴裙多为红裙和条纹裙。南北朝诗人何思徵《南苑逢美人》诗“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诗人常建有“石榴裙据峡蝶飞，见人不语梁峨眉”的句子，像一幅生动的水墨画。有着明媚的享乐烙印的盛唐女子颇为青睐石榴裙，万楚《五月观妓》：“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韦庄《赠姬人》“莫恨红裙破，休嫌白屋低”。白居易《琵琶行》，琵琶女子色艺俱绝：“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这“血色罗裙”就是石榴裙。连铁腕女皇武则天亦有“开箱验取石榴裙”诗句，宫廷杀伐之外亦不乏柔情缱绻，格外动人。

一代代女子，都对石榴裙爱不够。元代刘铉《乌夜啼》“垂杨影里残，甚匆匆。只有榴花全不怨东风。暮雨急，晓霞湿，绿玲珑，比似茜裙初染一般同。”明代唐寅在《梅妃嗅香》“梅花香满石榴裙”，蒋一葵《燕京五月歌》“石榴花发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云。千门万户买不尽，剩将女儿染红裙。”

《红楼梦》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呆香菱情解石榴裙”，香菱的石榴裙浸在泥水里，宝玉道“可惜!这石榴红绫，最不禁染。”宝玉让袭人拿了一条新裙，让香菱换下。

石榴裙引无数英雄竞折腰——那是出自对美的臣服和顶礼膜拜。“姐在南院摘石榴，哪一个讨债鬼隔墙砸砖头，刚刚巧巧砸在小奴家的头……”安徽五河民歌《摘石榴》，“石榴”是草根青年的爱情道具，一个红石榴，便能砸一段好姻缘。

榴开百子，象征着子孙后代繁衍兴旺，石榴自古称为吉祥之果。石榴子色如玛瑙，透明的玉色，上有点点胭脂红。剥开来，放在瓷盘里，上品的山水画。咬一口，甜到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