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下班的路上,人防广场的绿化带内,发现了几棵乌桕。自从认识乌桕树的那一天起,我就被她丰富多变的神韵、参差蜿蜒的枝干和优雅飘逸的姿态所吸引,放眼此时的乌桕树叶,随着寒风摇曳,放出熠熠的红辉,耀眼夺目,光彩照人。乌桕叶嫣红烂漫,似锦被,如彩缎,若油画,令人心旷神怡,五彩斑斓的色彩与蓝天、白云、山川、河流、田野、村镇、农舍构成一幅幅醉人的金秋画卷。
观察这几棵乌桕,树形却颇为奇特,它没有像松杉那样高大粗壮的主干,而具有粗壮发达的树枝,枝干质朴古拙,大小树枝之间几乎近直角的曲折,从未见过其他的树种有这种造型,尤其是叶落之后的冬季,枝头雪白的乌桕籽似珍珠,如繁星,若白雪,银光闪闪,楚楚动人。在周围树木的衬托之下,其独特的树形就是一副极具境界的国画。
这是乌桕叶即将谢幕前、祭献给天地的一份大礼与至爱;冬天来了,也许是冷的缘故吧,乌桕树只剩下白色种子在枝条上震颤,直到全部落在地面,或者被雀儿、眉儿、鸦儿采撷而去,只剩下光秃秃的参差虬枝时,才完成使命似地“松了一口气”,逍遥悠然地在这天地间晃着脑袋,和风吟唱,与雪伴舞,横扫满天乌云,静立苍茫世界,这是乌桕最快乐和最洒脱的时光。
多年来,我一直认为知名的观赏秋叶中最负盛名的莫过于杜牧笔下的“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枫叶,莫过于宋•葛绍体在《晨兴书所见》中提及的“满地翻黄”的银杏叶。此时我看到的乌桕叶色彩丰富,层层渐变:鹅黄、金黄、橙黄;粉红、火红、暗红;浅绿、碧绿、墨绿。浮翠流丹,逞娇呈美,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晚秋的乌桕叶毫不逊色于枫叶和银杏叶。
宋代著名诗人杨万里在《秋山》其二中写到:“乌桕平生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乌桕树干呈深褐色,一株一株高矮参差不一,最高可达十五米。纵横交错的枝桠上点缀着色彩斑斓的树叶,多色相间,喧闹热烈。乌桕树就像手握调色板把山野、农田、村庄渲染得如此美丽,真是名不虚传的“老染工”。
乌桕果的颜色随着季节的变化由绿到黑,怎奈到了晚秋时节,外面的一层黑色的壳子裹不住里面急于要迸发出来的雪白的果子了,正如瓜熟蒂要落一样。这时的乌桕果纯白色且分为三或四瓣,远远望去,就如清•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记载:“余冬日山行,见桕子离离,误认梅蕊。”以我之见,雪白的桕子更像成熟了的棉桃。然而,鸟桕树主干粗壮,分枝婀娜妖娆,颇有梅树疏影横斜的风韵,“千林乌桕都离壳,便作梅花一路看”吧。
江南文人多,历代不衰,文献里形成了话语霸权。读晚明小品和周作人,仿佛乌桕独盛于彼处。徐光启就说:“乌桕最盛于江浙。”《群芳谱》言:“江浙之人,凡高山大道溪边宅畔无不种。”知堂引《蓬窗续录》云:“饶信间桕树冬初落叶,结子放蜡,每颗作十字裂,一丛有数颗,望之若梅花初绽,枝柯诘曲,多在野水乱石间,远近成林,真可作画。此与柿树俱称美荫,园圃植之最宜。”
追溯乌桕树的历史,北魏时期中国杰出的农学家贾思勰的《齐民要术》最早将其录入册页,至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了。南北朝时一首乐府民歌《西洲曲》中写道:“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本草纲目》记载:“乌桕,乌喜食其子,因以名之。或云其木老则根下黑烂成臼,故得此名。南方平泽甚多。”宋、元、清代的陆游、辛弃疾、杨万里、杭世骏等著名诗人都留下了咏颂乌桕树的诗篇。这些足见乌桕树的历史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