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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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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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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自行车

     闲暇的时候,从思维深处又扯出了父亲的自行车。那是父亲的挚爱,也是我的心爱之物。它伴我度过了欢乐的童年、憧憬的少年、梦幻的青年。那辆自行车成为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物件;自行车的铃声已然成为我生命中铃声的绝唱;自行车的奔跑成为我生命里灵动的断章。
    在我童年的时候,大约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样子,那时祖父还在掖县(今莱州市)税务局工作。一天,家中突然收到一个从祖父工作所在地发来的大包裹。父亲急切地打开一看,有牛皮纸缠护着的自行车架、锃亮的两个车轮、内红外黑轮胎、硬牛皮车座、一包大小螺丝、说明书、合格证、发票。顿见父亲高兴的样子有点夸张,似乎手舞足蹈,还有点束手无策的样子。父亲急忙去叫屋后的大哥来帮忙,邻居大哥在南方当过兵,见过世面,骑、修自行车懂点门道,加之身体粗壮,上自行车胎有力气。邻居大哥一走进家门就先瞄向了车架前的牌号,顿然眼前一亮,原本高门大嗓的他又提高了几分贝:“啊呦,这是大国防的,这个自行车顶骑了。”父亲说:“看车架子这个样估计能行。”俩人说着就动手组装起来,平日里心灵手巧的父亲,今天却给邻居大哥打下手。也就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站”在家人的面前,一如漂亮的新媳妇在接受全家人的观看。那时候的人说不出现在的漂亮话,都只会说:“挺好看的”“挺结实的”。
    这时,邻居大哥又蹲挪到脚蹬的地方,右手摇着脚蹬,左手食指比量着后车轮的间隙大小,大哥在慢慢加速、加速,自行车轮在旋转、飞转,瞬间,自行车就发出了“沙沙、沙沙沙……”的声音,后轮银光闪闪,自行车辐条变成了灵动的网盘。新车尤其是国防车发出的声音特别悦耳,看起来格外顺眼。眼看着、耳听着,手心里痒痒着,我忙凑挤上前去,也模仿着邻居大哥摇自行车的样子,不过我没那么大的力气,只能用两只小手握在一起慢慢摇脚蹬,再快摇,亲自摇脚蹬的感受比看着别人摇惬意多了,还有几分得意,几成满足感。我觉得新买的自行车好看,摇着好玩,就常常摇着自行车玩,自行车脚蹬上留下了我童年的欢乐。
那时候的人闲着没事的时候串门的多,不知怎么一会儿工夫许多人知道我家买自行车了,一如看光景、凑热闹似的来看新鲜,因那时买辆自行车就属“三大件”之一,且因贫穷落后,买的很少,也陡增了新鲜感,那时看一辆自行车比现在看一栋新房子热闹、新奇多了,真像说的登门看新媳妇似的,记得那时站着的、坐着的,快围满了屋,来人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这‘大国防’车子就是好。”“后轮的声音真好听。”“咱村就大槐树前XXX家有辆老式国防车子,再没有。”有人还摸着自行车把却看着车架说:“你看这架子多结实。” 大家摸摸这里,端详端详那里,品头论足地议论着。突然,门外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陌生人,人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这时,两个陌生人自称是掖县税务局的,说单位里有规定,凡工作人员购买大件商品都要核查。原来是这样,可真是“神速”,这自行车刚刚组装起来一屁时辰,他俩就神奇般地找上门来了。他俩看了发票、手续齐全,就返回了。他俩这一来,搅了我的兴致,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因为它凝聚着父亲这辆国防牌自行车所带来的酸甜故事。
    从此,这辆自行车就成了父亲当时的“代步工具”,父亲经常骑着自行车上城赶集,偶尔骑着自行车走亲戚,感到比原来方便了许多,也风光了许多。其实方便的何止父亲,有时街坊邻居听说父亲要上城赶集,就说:“大叔,你帮俺割斤肉。”“大哥,你帮俺捎几斤芹菜,伺候客。”父亲总是很脆快地答应下来,骑着自行车穿行于县城的北关、南关、东关、西关,乐此不疲地给这家买了,给那家买,除非肉卖完了,菜没有了的极少几回,父亲总会给邻居们从县城捎回“满意”来,这样一来,有时很晚了才回家。我每每看到西间炕旮旯里没有了自行车,显得空荡荡的,我心里更空荡荡的,我希望看到那可爱的自行车,我更盼望着上城赶集的父亲早点回家。
    家里有了自行车,邻居们定会来借,不骑自行车的话,单凭步行量着走那可就累了,步行往返几十里,就是大小伙子也累草鸡了,何况进城大都要买东西,买了小东西带着虽累点还好说,可买大一点的物品就不好办了。于是,有人就想法借自行车,有人求上门来,父母都觉得不好意思打手脖子,几乎逢求必借。结果有人借去自行车并不知道爱护,有时把俺自行车的车把磕了,有时把自行车胎扎了,也不说一声。因当年的自行车属贵重物品,母亲发现自行车碰磕后,总是心疼地说:“他们骑自行车太不在意了,太猛了!有的碰磕了、扎胎了,就那么悄悄地送回来,也不说一声,那次扎胎幸亏我发现,要不再骑就耽误事了。”父亲听了一笑了之,自行车该怎么借还是怎么借,父亲的自行车真给街坊邻居救了急。
    后来,父亲就把自行车座落了下来,让母亲骑着自行车到公社、县里开会,母亲也感到方便了许多。再后来,随之我长成少年,那时候几乎家家都有自行车了,眼见着一个个男女伙伴都学会了骑自行车,我也心动手痒了。在一个天气晴朗的礼拜天,我磕磕绊绊地推出了自行车,在后座上横着捆绑上几米长的圆木,就推着到了生产队宽敞的场院里,见学骑自行车的、骑的半生不熟的妇女和小伙伴很多,我只踏到脚蹬上,也不敢绕梁跷腿。看光景的堂叔见状,说:“你这样能学会自行车?来,我给你扶着。”就这样,堂叔两手给我扶着后座上的长圆木,我才慢慢坐上了车座,脚蹬着自行车转来转去,等到学得差不多了,堂叔悄默声的松开了手,我一不小心与小伙伴的自行车相撞,结果人仰车翻,因捆绑的圆木松动,磕了链子盒、脚蹬也磕进去了。堂叔急忙帮我整好了脚蹬和链子盒,并说:“学车子就得不怕跌,这样跌几次就学会了,我刚才为什么松手,不松手,你永远也学不会。”堂叔帮我扶着、半扶着圆木学了大半个上午,我就基本学会了在场院里骑自行车,间或虽也碰磕过几次,可我已经碰跌出了信心。不过,当看到因我学骑自行车而碰磕的自行车,心里隐隐生发出一些内疚。我想,父亲若是看到我碰磕的自行车,一定会感到心疼,他当时可能装作没看见,一直显露出高兴的样子。因为他就希望我早日学会骑自行车,看着儿子骑着自行车“飞翔”。
    我学会了骑自行车。那时街坊邻居们常会看到,一个少年悠然地骑着自行车,在乡间小路上、生产队场院里、门前大街穿行,自行车走过的地方,都满载着少年的无限憧憬和美好遐想。那个少年就是我。
青春岁月里,家里新买了“大金鹿”自行车,我接了父亲的“班”,经常骑着这辆大国防自行车上学,骑着它奔波于几十里的城郊上班,骑起来感到特别舒畅。冬去春来,几度春秋,大国防自行车伴我走过了沟沟坎坎,随我经受了风霜雨雪,我钦佩大国防自行车的坚强,对它有了深深的感触,以至于它身上的大小部件我都了如指掌,更有了深深的感情,尤其是那个漂亮的“国防”的牌子,始终驻留在我的心中。后来,我当了兵,离开了那辆“大国防”。从部队转回来后,因“大国防”很少有人骑的缘故,早已锈迹斑斑,遍体沧桑,沧桑里始终浸润着我的浓浓感情;斑驳里雕刻着我的青葱岁月故事。
    如今,父亲的那辆大国防自行车虽已不知去向,八十六岁高龄的老父亲没有忘,我也没有忘,因为它始终放在我和老父亲的心上。
    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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