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造屋

看到这个题目时，人们自然就会想起著名作家高晓声的小说《李顺大造屋》，说的是一个贫苦农民，解放以后就想造三间屋，结果三十年都没有造成，只是到粉碎“四人帮”以后，才算有了基础，新屋在望了，父亲盖房与李顺大造屋有点相似，我便姑且用这个题目吧。

过去，经常听父亲念叨：咱家的这栋老屋是刚解放那年盖的，我以为父亲只是随便说说，我也就顺耳听着，也就没把这当回事儿，来细探究。后来，我细细琢磨起来，父亲说解放那年盖的老屋是由深意的，怪不得父亲经常念叨呢？再由盖老屋推及后来盖的两栋屋，分别是1979年和1984年盖的，这不正说明了父亲盖屋都是伴随着新中国诞生、祖国三十年大庆、三十五年小庆进行的，富有时代特征和特殊的纪念意义，不由得使我重新追忆起父亲盖屋的往事。

父亲第一次盖屋恰是1949年。因解放前家里贫穷，盖不起屋，新中国成立后，人民翻身得解放，顺应党的好政策，父亲就筹划着盖屋。父亲常说“第一次盖屋时我才17岁，想想可真难啊！”现在想来，父亲当时也确实不容易，那时候，祖父参加革命，一直在山东莱阳专署、莱州行署工作，家里的事根本帮不上忙，父亲从小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刚有犁把高就开始耕地，还未成年，就与祖母一起商量着打墙盖屋的事儿，为盖屋的事不知操了多少心？那时盖屋可不像现在这样简单，有钱就行，那时没有钱，把一样样的料攒齐了，才盘算着盖屋，非常艰难，常常费脑子想，就连不起眼的小钉子都得自己盘算着，把物料一样样细细计算着，再到城里来回跑着购料，料备齐了，还要掂对着找匠人商量，找小工帮工，那时候都是“盖屋打墙，靠邻居帮忙”，起屋的时候，还要做好了饭菜，好好照应着，因那时盖屋请人帮工都不收钱，就得好菜好饭跟上，好话说着也，也要跟上，这样，别人来帮工心里也愿意。这一连串的啰嗦事下来，好汉也累垮了，何况父亲那时还未成年，经受过来，不论身体和大脑肯定遭了不少罪，因而父亲对第一栋房子印记特别深，土墼、砖瓦都倾注着他的心血，有种深深的情感在里面。这么一想，父亲盖的第一栋老屋，不仅与共和国诞生有故，与共和国65年风雨相伴，老屋的年轮记载着时代变迁，更记载着父亲那不寻常的盖屋经历。

我与老屋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因为，老屋诞生了我，并一直伴随着我度过了童年、少年，青年，虽然那时的墙和壁子都是用土墼垒的，窗子是用木棱子钉的，屋顶是用草披的，但却为我遮风挡雨，给了我冬暖夏凉，给我留下了几多欢乐和多彩的梦想。后来，我从老屋走向了人民军队，虽说与老屋相见的次数少了，老屋也翻新了，但仍有过去老屋的影子，这是我家的第一栋屋，也是给我留下最深印记的一栋屋。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围着老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触景生情，想想自己的从前，想想共和国的从前，真切地感受祖国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想这些都是通过父亲盖屋而带来的收获和感触，从心底里感激八十多岁的老父亲。

父亲第二次盖屋是1979年，也很有时代特点和纪念意义，那时正是改革开放的第二年，村里刚实行果树承包，果农们的腰包鼓起来了，村里当年就冒出了3个万元户，这在当时确实了不起，周遭村里百姓听了都眼红，轰动了十里八乡，我父亲因和几户村民联合承包果园，虽没当上响当当的万元户，可也分红挣了2000多元承包费，那个年代一下子手头有了这么多钱，父亲打心眼里高兴，高兴之余就盘算着该怎么花。于是，就想到了盖屋，父亲是个爽快人，说干就干，就委托我在外工作的堂叔购料，自己在村子里张罗着请匠人、找小工，急急地打算着盖屋，很快就盖起来了5间屋，一结算，化了不到1000元，因为当时农村新房子很少，我家盖起了新房子，也引来了街坊邻居观看，门和窗子都是两扇玻璃门窗，进房后，窗明几净，亮堂堂的，就像当时农村老百姓所盼望的“玻璃窗、玻璃门”、“大后窗、大后门”， 很新潮，有人开玩笑说，看这新房子，就像看新媳妇一样，越看越顺眼。新屋盖起来后，父亲一直也没舍得进去住，打算让我结婚后搬进去住，就这样闲置着，在我的记忆中，这只是形式上的第二栋屋，没有产生太深的印记。

父亲盖第三栋屋是在1984年，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发展，农民的腰包越鼓越大，一旦手头有了钱，农村盖屋就像跟风似的，你盖我也盖，你盖得好，我比你盖得更好，互相攀比着，花样翻新着，眼看着才盖了几年的屋，还没欣赏够的，又不跟形势了，这样一来，看着我家的屋，再看看别人家新盖的屋，就觉着自己的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那种低檐头、没出厦、两扇窗，有一种“小家子气”的感觉，比较赶潮流的父亲又开始盘算着盖第三栋屋了。于是，将原来的5间屋卖掉，卖了4000元，又贴上4000元，一下子盖起了8间新屋，心里感觉很气派，这在当时也很显眼，与原来的屋大不一样了，高檐头、大出厦、每间都是四扇窗，具有时代风格，具有新农村气象。新屋盖好后，又引来左邻右舍参观，父亲的脸上绽放着微笑，充满了阳光。

回想起父亲的三次盖屋，都象征着时代的发展变化，从父亲的三次盖屋，可以看到祖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改革开放给全国老百姓带来了福音，给我们带来了幸福美好的新生活，从父亲的三次盖房子还可以看出，父亲始终想着尽一份责任，为子女改善居住环境，让子女过得更好，真是用心良苦，父爱伟大！父亲盖屋，常常让我沉浸在深深的回忆里……

     乔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