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代,常常看到在乡邻的家门口放着一个碓臼。起初,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便问大人们,知道了碓臼的名称,还不知道它的用途。后来,看到一家家在用碓臼舂米,这才明白了它的用途和存在的意义。
碓臼,是农耕时代我国劳动人民一种常用的生活用品,它普普通通,简易耐用。碓臼的石材大多是青石,它的形状一般都是圆形的,偶尔有方形的,它的中间有一个十分光滑的圆窝,那是乡村匠人用凿子一凿子、一凿子凿出来的,碓臼的圆窝上口粗,下口细,深约30-40厘米。与碓臼配搭的还有碓臼锤,它也是用一块青石做的,也是做成圆形的,也是上粗下细,它整个的要比碓臼的圆窝小一圈,中间凿一个直径3厘米左右的圆槽,楔上一块长40厘米左右、直径3-4厘米的圆炳,这个碓臼就做成了。过去,做碓臼的目的,是用来舂数量不大的糙米、杂粮和麦子米。
我家的碓臼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记,那是用青石做的圆形碓臼,一直放在街门口的东边,碓臼锤就放在厢房里,这样,街坊邻居用起来也方便。那时,周遭的街坊邻居没有碓臼,想舂米的时候,就借我家的用一下,用水将碓臼窝、碓臼锤冲洗一下就可用了。这看似不起眼的碓臼,却引来了左邻右舍。儿时,经常看到这家的女主人端着盆来了,那家的女主人拿着炊帚来了。别人见了便问:“干什么去?”“舂麦子米去,舂了的麦子米真好喝。”“是啊,过几天我也舂点。”听着她们的问答,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吨、吨”的舂米声。尤其到了过节的时候,乡亲百姓没有什么可改善生活的,就舂点麦子米调节一下生活,这样,一家接一家的舂麦子米,有时还排着号,于是乎,我家的门前也热闹起来,街坊邻居一边舂着米,一边说笑着,欢声笑语飘荡在我家门前,舂米的多了,碓臼自然跟着忙起来了,门前的舂米声不断。初听舂米声,感到是那么亲切,听着、听着,就反映到了我的味蕾,我就有了喝麦子米的念想,就向大人们嚷嚷着舂麦子米喝。
我家舂麦子米都是祖母和母亲,她们会舂,有时我也觉得好奇,就过去帮帮忙,感受一下舂麦子米的滋味,我那时也感叹过祖先们的智慧,竟琢磨出这么实用的生活用具,改变生活的质量。一边舂着麦子米,一边思索着,一会儿功夫,麦子米就舂好了,自己舂的麦子米就是好喝,特别粘稠,还有劲道,这是机械粉碎的粮食无与伦比的。端起碗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芳香,喝着自己亲手舂的麦子米,特别香甜,别样的滋味在心头,更增了食欲。离开家乡几十年了,还每每想起老家舂的麦子米,也就不自觉地回味起它的味道,嘴嚼起舂麦子米的故事,勾起了思乡的情愫。
后来,我家的碓臼不知什么原因碎了,弃之可惜,父亲便把它从门口的东边挪到了西边,将它扣了起来,扣起来才发现,碓臼的破碎处,正好放些小东西,祖母就把门上的钥匙都放在里面,用起来很方便,就这样一直存放了许多年。扣过来的碓臼上面很平、很光滑。祖母就经常坐到碓臼上,抬头看看蓝天白云,举目望望那遥远的南山和村中间那棵老槐树,心中便有了无限的感触。祖母坐在门前的碓臼上,每天都会遇到南来北往的,见了她都亲切地打着招呼,带来了许多问候,祖母感到很欣慰,每天都过得乐呵呵的。
祖母坐在碓臼上的时候,有时还会给我和小伙伴们讲故事,每当听到祖母要讲故事了,我们就从近处跑过来,围拢在她身边,认真地听她讲故事,我记得听祖母讲过许多故事,现在想来,有《杨家将》、《呼延庆》、《秃尾巴老李》、《萋萋菜小豆腐的故事》……其中许多故事是祖母坐着那碓臼讲的,只是现在已分辨不清了,但她讲故事的神采依然在我眼前闪现。
现在,回老家的时候,我还常常看看门前的碓臼。因为,它凝聚着我对它的感情,我用它舂过麦子米,吃过用它舂的麦子米,它为周遭百姓们付出过辛劳,牺牲了自己,方便了百姓,虽然现在的碓臼破损了,但我更觉它的伟大与崇高,也因之,我更加怀念它。
乔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