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才想起,要写一写过年的滋味。有人不免要问:“过年是什么滋味?你能说出来?”要说出过年的滋味还真有点难,说不清,道不明,朦胧胧,朦朦胧。细想一下,曾有人说,过年时全家人团聚一起,有暖暖的滋味;也有人说,过年时品尝着最好的美味,有甜甜的、香香的滋味;还有人说,过年时有难得放松下来的好心情,有心情愉悦的滋味。我想,这些是,又都不是。其实,每个时代、每个年龄段的人过年的滋味是不一样的。在这里,也就不怕别人笑话,说说我所经历的每个年龄段的过年的滋味吧。
刚记事时过年的滋味是朦朦胧胧的。那时对世事的识记是模糊不清的,对过年也是一半清醒一半醉,就像一首歌词唱的:“说也说不清楚”。含含糊糊,模糊不清,人云亦云。儿时只顾按着大人们的意图穿新衣、吃好东西,就连说拜年话也像鹦鹉学舌一样,大人说一句,小孩子跟着学一句,说了不知多少遍才记住了,一个说话还不利索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说的拜年话的意思。记得前些年老家有人曾逗着邻居的孩子说:“XX,你过年拜年的时候这么说‘你过年过得好,没叫虫子咬?’”邻居的小孩觉得不错,挺有趣的,这么顺溜的话也记得快。结果到了给他奶奶拜年的时候,这个小孩把刚刚学会的拜年话如法炮制:“奶奶,你过年过得好?”他奶奶一看这么大点的小孙子都会来拜年了,且拜年话说得这么流利中听,喜得合不拢嘴,忙说着:“过得好啊!大孙子。”就急着从兜里往外掏钱,小孙子又接上了一句:“没叫虫子咬?”他奶奶一听这话,正在拿钱的手僵住了,心里哭笑不得,童言无忌,嘴里嬉笑地说着“这小东西……”也就嘻嘻哈哈地过去了,钱该给的给。不过奶奶还是问了一句:“这是谁教你的?”小孩子就一五一十地对奶奶说了,这才知是笑料,并非恶意。我对刚记事时过年的印象模糊不清,只记得母亲给我穿上了新衣裤,小虎头鞋,戴上了大银锁,一会儿领着我,一会儿背着我,走东家、串西家,张着甜甜的小嘴去拜年,换来的是一小捧、一小捧的糖果。那时印象最深的就是大人们穿着新衣走在大街上,在这里站站,在那里聊聊,我和小伙伴们就在大人腿空里蹿来蹿去,别的记不清了。
童少时过年的滋味是欢欢喜喜的。随之渐渐长大,对过年有了认知,也有了新的自主意识,认为过年是多么美好、向往的一件事啊,可以穿新衣,吃好东西,放鞭炮,结伴走亲戚讨压岁钱,学校放了年假还可尽情地玩,走到大街上看跑高跷、舞狮子、耍猴的,最最重要的,是过了年,又长了一岁,身体就会再长高一些,还会多长些知识,多懂些道理,这一年里还有许许多多不可知的憧憬和向往。
有了这样急切盼过年的好心情,也就会有迫切的行动,许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感触,每年刚进腊月门,自己就会跟在大人们屁股后面追着问,什么时候过年?过了腊八又问,怎么还不过年?怎么还有二十多天?等到过了辞灶,才觉得年越来越近了,有盼头了,及至过了年,穿着新衣手里拿着好吃的兴高采烈地跑到大街上,比试着谁穿的衣服新,谁收到的压岁钱多,溜达到街上放鞭炮,走到各家门前捡拾没燃放的鞭炮,燃放的是鞭炮,释放出的是一种好心情。这个时候过年收获颇多,心情蛮好,过年的滋味真好,难怪有人说:“年,都是给年轻人过的。”
青年时过年的滋味是清清淡淡的。青年时明显感觉自己长大了,成人了,已经参透了过年的玄机,对过年不再像童少时期那么向往和追逐,感觉过年也就是那么回事。
青年时期,大多都走向了社会,有了相对固定的单位,稳定的工作。每每过年的时候,单位里短短的假期制约着过年的迫切行动,单位领导强调的“淡化节日气氛”消减着过年的浓郁心情。这个时期为了工作和事业,有的只能回家住几天,有的只能回家和家人一起吃顿年夜饭,有的只能回家给亲朋好友拜拜年,有的直接不能回家过年,值守着自己所钟爱的事业。每每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看着街市五彩纷呈的节日焰火,想着万家团圆的天伦之乐,自己心里感到真不是滋味。久而久之,工作使然,也就对过年渐渐淡化了。常听说在外打工的青年,几年不回家过年是常事,所以说,青年时过年的滋味是淡淡的。
中年后过年的滋味是喜忧参半。人过了中年后,人生过去了一半,大都不爱过年了,因过了年又长了一岁,心里上又增添了压力和忧愁。常听到中年后的人说:“一年一年的怎么过得这么快?不知不觉地又快过年了。”这话说的是对过年的担忧,过年就意味着递减人生路上的岁月,中年后的人们打心眼里是不爱过年的,不过,时光在催着,一年一年都得这么过。
而过年又是一件喜庆的事,庆祝一家人团团圆圆,欢欢乐乐过大年,这种心情又是欢乐的。尤其是人过中年,有的是儿女绕膝,有的是儿孙绕膝,这是人生的天伦,尤其是过年见了一大家子人团聚,这是修来的缘分,听着晚辈们一声接一声的拜年祝福,心里能不高兴吗?因而可以说,中年后过年的滋味是既忧愁又欢喜的。忧的是,自己在人生路上又过了一个年轮,喜的是子孙绕膝一大群。
过年的滋味,每个人、每个年龄段都不同,谁也说不清;过年本身就是朦朦胧胧的,谁能说得清?
乔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