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山

喊山，已成了一件时隔几十年之久的事了，贮存在我的脑海深处，它时不时地就会碰撞我的脑际，似乎又想要喊出来的样子，因为不喊，嗓子眼儿痒痒。就这样欲罢不能，欲喊又止，也怪难受的，那就想把它写出来，却又因笔力不及而生怯。一直酝酿了好久，今鼓起当年喊山的勇气写喊山，似乎是喊出来的，而不是写出来的。就像秦腔一样，是吼出来的，而不是唱出来的。

喊山，是众多山村人的专利，当然也有例外偶尔喊山的。喊山，应该古已有之，不知从哪个年代一辈辈流传下来。起初是吓唬野兽，为自己壮胆气。后来，害人的野兽少了，甚至绝迹了。而喊山却没有绝迹，而是变换出了不同形态的喊山。在山上大声喊人、喊物，也叫喊山。喊山，就是站在山顶或山谷里有悦耳回音的地方，放开喉咙，大声喊叫，把自己要喊叫人的名字、要说的话或想唱的歌统统喊叫出来，似乎如释重负。喊山，用来增进自己的兴致和乐趣，放松自己的心情和身体。喊山，已成为山村里的一种习惯，常常发生在上山割草、剜菜、游玩中。喊山的人，喊出了大山的魂。

记得我最早喊山始于少年时。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中期，乡村里正在巡回上演一部越南电影《回故乡之路》，大概情节是这样的，越南游击队员阿里、阿山和阿凯奉命到敌人的据点去牵制敌人，他们来到指定地点，修好工事，击落了敌人的侦察机后，引来了敌人的轰炸机，小分队人员就和敌人玩起了捉迷藏，阿里和阿凯顺利汇合，准备返回部队时，却找不到阿山了，只在他呆过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小梳子。于是，就展开了找阿山行动。他们大声呼喊着：“阿山，你在哪儿？我是阿里。”没找到阿山，以为他牺牲了，后来，阿山的出现带来了意外惊喜。上述这段经典的台词，便成了我日后一时间喊山的模板。

看了这场电影后，我和小伙伴们再上山割草时，空闲时间就会模仿着影片中的主人公喊山，且一遍遍的喊。其中一个喊：“阿山，你在哪儿？我是阿里”另一个就模仿着阿山再次出现后的镜头喊：“阿里，我是阿山，我在这儿呀，你们在哪里？”喊完这一番，再把主人公的名字交换过来喊，一声声的“阿山”“阿里”震响了山谷，就像回音壁一样，一遍遍在山谷回响，也回荡在一个个少年心中，直抵心灵，发出了少年的心声。喊着电影的经典台词，一如精彩的影片在茫茫山间巡回重放，影片的喊山情节已化为孩子们的实际喊山行动，这也就是喊山中营造出的自得之乐，乐在其中。现在想来，仍韵味无穷。

后来，每每和小伙伴们到了一座叫“青石劈”的山峰之巅，或是到了“憋死牛涧”山涧里，割草、剜菜、挖药草累了，我常会有喊山的冲动，想喊喊山，歇歇身，松松心。不喊，憋不住，也是嗓子眼儿痒痒。于是，就会和小伙伴们对着山或迎着山谷，一个接一个地喊起来：“哎，我们又到青石劈了，山顶的风可大了，我们跨过仙人桥了，可好玩了……”紧接着山谷里就会传出似乎有些变化的回音：“哎，我们又到青石劈了，山顶的风可大了，我们跨过仙人桥了，可好玩了……”因山谷很长，往往这回音出现一遍遍，拉得韵也老长、老长，山谷里常会回旋着“哎哎、啊啊”的声音，听起来感到特别有意思。

在憋死牛涧有个神奇的布鸽窝，垒在笔直山峰的半山腰上，人大都够不着、掏不着它，风刮不着，雨淋不着，还有几块树枝遮挡隐蔽着。儿时常见几只布鸽常常绕着山谷盘旋，就想嘲弄嘲弄它们，得找个因子。因布鸽识数只识得一个、两个，再多就数不过来了，所以掏布鸽蛋的时候，大都不掏光，只要给它留两个，就不会被它发现。所以，我和小伙伴们就抓住这点，对着布鸽们大声喊叫着：“布鸽、布鸽，你真傻，就知道一个俩”也有直接喊叫着“个俩，个俩”的，接着山谷里就会接连传来“布鸽，布鸽，你真傻，就知道一个俩”“个俩，个俩”的回声。布鸽们听到回声后，不只是被说的羞得、还是吓得悄然飞远了，徒留下孩子们的笑声。

青年从军，赴广西执行任务，部队驻守在大山的怀抱里，在绿林的护卫中，我和湖北随州籍卫生员罗伍住在一个离山很近的办公室里，抬头望窗外就是山，走出户外看还是山。于是，就勾起了我儿时喊山的兴致，我想趁闲暇之时爬山、喊山，找一找儿时喊山那种感觉。因部队驻地附近毒蛇多，不宜单独行动。我便和卫生员一起去爬山。很快就到了就近山的山脚下，看着山也不太高，可爬了很长时间才爬到山顶。刚到山顶，我就朝着部队营房的方向，喊山。我拉着长韵喊着战友的名字，却把旁边卫生员喊的一愣怔，他原以为只来爬爬山而已，并没想到要喊山，听我一喊，他恍然，感到也挺好玩的，就跟着我一起喊了起来，战友的名字在山谷、营区回荡。营房里的战友隐隐约约听着喊着他们的名字，又不知声音来自哪里，且声音带着回音还有点变调怪异，就感到奇了，怪了。待我俩回到营房后，朝着他们笑，他们这才知我俩搞的鬼，便问我俩刚才是在哪里喊叫的？我对他们说，就在对面山上，喊山。不成想，自此以后，到了星期天，常有到山上游玩的、喊山的，其乐无穷。喊山，喊出了闭塞军营里的乐趣，喊出了军魂！

喊山，有时是一种古老的传统，带有传统的仪式感，传统的东西不能丢，有机会还要去喊山；喊山，有时是为了壮胆，通过喊山确实有了底气，什么也不怕了；喊山，有时是一种兴致，通过喊山会给生活带来说不出的乐趣。这么一想，喊山还怪有意思的！

乔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