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那些练武的人

我老家村子周边的村庄很少，为了保护村庄、家人，从祖辈就流传下来练武的传统，一代代传了许多年。虽被称为“武术之乡”，但我认为还称不上。加之武功有些失传，后来练的大都是些“小武手”、棍拳术之类的，没有太出名的。即便这样，也被村外人称为“练武人非常多的村庄”。特别是过去出工挖河、修水库集体干活的年代，只要一听说是乔家村的，都会说：“乔家村子大，会武术的也很多，不好惹。”这也就成了老家人引以为自豪的一点，而老家人也从来不去欺负别人，练武只是防身而已，这也是老家人的本分和武德。近年来一直在写不写这篇文章产生纠结，我想所知物事还是应把它写出来为好，再说了，练武防身也不是坏事，且崇文尚武是一种传统美德，鉴于此，也就写了。

细说起村子练武的故事来，还真不少。过去，听老人们讲，一次，村里有一个荆姓的老汉，用小推车推着秆草到城里集上去卖，他快赶慢赶地赶到了集上，刚放下车子不久，就围上来五六个人来，争抢着说是要买秆草，其实，是来专门来找事吵架的，一看就这老汉一个人卖秆草，就想借着打架之机把秆草抢走。起初，这老汉根本没看出他们的什么名堂来，就按赶集的规矩，一一地跟他们讨价还价，可对方谈着谈着价就提高了嗓门，嘴里便开始动粗，接着开始动手，老汉一看不对劲，可这五六个人一下子就把他围住了，丝毫没有还手之机，就被暴打了一顿，还把一小车秆草抢走了。

那个年代，家里都很贫穷，被抢走这一小车秆草对家庭生活损失很大啊，荆老汉心里就感到真窝囊，秆草没卖了被抢走了，自己还被揍了一顿，心里那个憋屈就别提了。越想越觉得窝囊、生气，就垂头丧气地往家走。走进村里，也懊丧地不愿跟人搭腔，熟人见他这狼狈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问他怎么了？他就唉声叹气地说：“唉，别说了，刚才在城里卖秆草，让五六个人打了。”那人一听，不对？会武术怎么能让别人打了？就接着问他：“你不是会拳吗？怎么还让别人打了？”经那人一提醒，他这才恍然大悟：“可不是，学的拳怎么忘使了？”他略一思忖，打他的那帮人是专门欺行霸市的，现在还不会离开集市，于是就急匆匆地往城里赶，赶到城里一看，这帮人还真没走，又围着一个人想打架，这回他可没忘了使拳，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帮人一个个打倒在地，集上的人一看懵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就躺倒了好几个人，并且这几个人跪着给一个老汉赔礼道歉，并说把那车子秆草已经卖了，把卖的秆草钱分文不少地还给他。这回荆老汉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出了一口恶气，往家走可不是垂头丧气了，而是扬眉吐气了。后来，不知怎么被别人知道这老汉是乔家村的，就把乔家的功夫传开了，一个人打了五六个。这件事已过去了许多年，还一直被老家的人们当成笑话说。说“荆XX学拳忘使了。”

过去，老家的山林、坡里的庄稼都属于集体的，村子里都要安排人看山、望坡，也大都找些会点武术的，这样能看管好山林和坡地，本村人去割草拾草心里都有点打怵，也因此都很守规矩，外村不了解的人就不一样了。有一次，邻村一个人跑到我老家的山上砍柴、割草，被正在山脚下小路上巡逻的一个看山老汉看到了，这个看山老汉就吆喝着让他下来，他一看老汉比他年龄大，肯定跑不动，追不上他，根本不听这个老汉的，而是拔腿就跑，这个老汉一看，火了，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会有你好看的。老汉接着就追，其实，这个看山老汉就是习武之人，大凡练过武的人平时走路跟常人就不太一样，且大都腿轻快，有的还很能跑。这不，这个看山老汉不一会工夫就把那个砍柴的追上了。接着就问他：“你是哪里的？怎么跑俺山上砍柴？”这时，那个砍柴的吓得哆嗦着说：“我是荆家的，俺家确实没有什么烧了，我才来的。”看山人接着问他：“你叫什么名？”砍柴的一听，问他的名字，都是邻村亲戚朋友多，论起来沾亲带故的，估计会把他放了，就忙不迭地回答：“我叫荆得好”。这看山人一听，更来气了，嘴里哼了一声：“哼，你叫荆得好，今天我就叫你不得好”说着，一个箭步跳过去，一个“套夹棒”把这个砍柴的套夹的直告饶，也没放他，把他送到了大队办公室处理。这件事结果不知怎样，过程却耐人寻味，常被村人津津乐道。

还有，前两年才听说的老家一个练武的故事。说的是一位老者武功高强，可在村里一直不张扬，以至于许多人都不知道他会功夫。到了他过八十大寿的时候，亲朋好友来为他祝寿，家里自然很热闹，他的亲近人便乘兴跟他说：“今天您过八十大寿，亲近人都来了，不给俺露一手？让俺这些人也都见识见识。”他们虽然这么说了，但这位老者还是像往常一样谦虚地说：“原来是会点儿，现在这把年纪了，早都忘净了。”这些晚辈们仍追着不防，这个一言那个一语地央求他，他才勉强地说：“现在试试？”他的晚辈们就说：“昂，试试吧。”当时正是冬天，他还穿着小棉袄。见他把身上的小棉袄往炕上一抡，两腿猛用力往地一蹬，就地跳了起来，跟眼前摆着的圆桌一样高，现场围观的人一看，顿时惊叫了起来，紧接着是一片喝彩，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惊讶，八十岁高龄的人还能跳这么高，有人就推测着他年轻时候能跳多高，有人还揣摩着他的功夫有多深。这位老者的功夫有多深没有几个人能知道。露了这一手，活到九十九，村里上了些年岁的人都知道他活到了九十九岁，是老家男性活的年龄最大的，这可能就是他练武强身的功夫延续了他的生命。他临终前，除了耳聋外，浑身什么病也没有。

写着、写着，我又想起了过去听说的一段故事。过去大集体年代里，集体出工挖河、修水库的工程多。在挖胶莱河的时候，属于全县的大工程，每个公社、包括每个大队出民工都很多，胶莱河道上真是人山人海。大凡众人聚集的地方，总爱吵吵嚷嚷的，有人还爱鼓动着比试比试。邻村有人听说是乔家的，更来了比试的兴趣。到了工间休息的时候，有个村子的民工就跟我老家的民工说要打赌，赌注就是过去盖房打夯用的“夯石”，要用扁担挑起两块一百多斤重的夯石，挑起来就赢了，挑不起来就输了，那时候打赌就这么简单。看起来简单，但比的是一个村子的声誉，都不想在这大场合下丢面子，就一口应承下来。

打赌按照“剪子、包袱、锤”的君子协定开始了，对方村子推选出一名高手先比试，他一走出来就威震众人，看起来五大三粗，非常强悍，他满怀信心地走到现场，鼓了鼓劲，下蹲、起身、用力，身子被压得晃了两晃，还是勉勉强强地把两块很重的夯石挑了起来，接着就看到压的受不了了，很快就放下了，那边瞬间响起了一片叫好声，并大声叫喊着：“这回轮到你们乔家的了。”老家的人一看，这回可输定了，那么强壮的人才勉强挑起来，村里还没有那么壮的，怎么能挑起这么重的东西？因而吓得没有敢靠前的，也没有吭声的。正在众人以为输赢已成定局的时候，一个叫乔吉华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不慌不忙地说：“我来试试”。这人虽说个儿挺高，但看起来还不是十分强壮，比试双方的人都认为他不可能挑起来。只见他走上前去，往下一蹲，马步姿势猛一起，接着用力，稳稳当当地就把300斤左右的“夯石”挑了起来，这个时候，对方村子的人傻眼了，老家的民工惊呆了，接着就惊呼起来。正在这个当儿，乔吉华又挑着走了几步，喝彩声更热烈了。这个赌赢得精彩，赢得对方心服口服，老家人脸上光彩。后来，有人说这个人会功夫，有人说没什么功夫，只是干力气活多了练就的好身板，不过，就凭打赌这一点，我一直认为他是有功夫的人。

后来，老家的武术大多都失传了，套路也是零零散散的了，虽然村里曾经重新成立起拳坊，想重整旗鼓，但武术的根基已大不如从前了，用老家练武人的行话说“有些人只是开开眼。”所以说，我很怀念老家过去那些练武的人，怀念那些习武的事。

乔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