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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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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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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母亲》

母亲在儿女心目中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伟大的、最最可敬的人。母爱的伟大胜过千情万爱,母亲的恩情胜过千恩万恩。母亲离开我们已十年多了,我还时常想起我至亲至爱的母亲,仿佛母亲的身影还时常,浮现眼前,这虽说是儿子过度思念母亲的幻影,但却证明真正的思念在心里,是注入骨血里的反应,迸发出来,此刻我要把深藏在骨子里对母亲的思念和感恩写出来。

儿时常听姥姥和舅姨们讲,母亲从小就勤奋用功,爱读书学习,不懂就问。可在那个食不果腹、没钱读书的年代里,母亲只上到小学就因生活所迫辍学了,深深打击了好学的母亲。但母亲在艰难生活苦苦抗争,刻苦自学,渐渐成为村子里的文化人了。

过去年代,只要有点文化就能在社会上吃得开,机会就多,有些工作能拿得起来。曾听母亲说过,她十八岁时,公社供销社里个别招工,那时招工不像现在这样一招一批,都是很少几个,只考珠算和语文,也没有现在考试这样正规,只大体测试一下,看能否胜任工作就行了。考珠算,要一个个单独测试,也一个个遭淘汰,都因打算盘不行。轮到母亲时,应了一句老话:“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母亲学算盘功底扎实,打得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监考的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让先回家等通知。过了没几天,就有人专门来通知上班(因那时没有手机、座机),那时就工看起来简单,不过也得有真本事。

母亲常说:“那个时候稀里糊涂地就出去工作了,也没感觉出比在农村有多好,也大都是轮流着在有供销社的村子里干,整天还是与农民打交道。”听了母亲的话,我以为这是她一贯的低调,她从来不事张扬。可那时在外人看来就大不一样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能跳出农门就是件十分了不起的事,一夜间就成了“公家人”,将改变一生的命运,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干农活了。

母亲到供销社上班后,也不容易,并不在县城、公社驻地上班。那时候,在全县各公社、大队分布着许许多多的供销社,不一定分到哪里,还频繁调动。能分配到城边头或离家近的地方就算不错了,有时分到或调到离县城八九十里的偏远公社、大队,一如过去京官发配到天涯海角一样。不过这不是干不好的原因,是工作调配。母亲曾跟我说过,她那时在离城不远的下李元、尚观村供销社干过,也在离城八九十里的大田公社供销社干过。哪里的工作都得有人干,在哪里都要把工作干好。这是母亲的本分,她一辈子坚持。

母亲干工作的刻苦和认真是出了名的。供销社工作的特点就是服务态度要好,账目要清。母亲脾性急,一遇钱物不符就急躁的嘴上起疮,就是不吃不睡也要把帐对起来,有时差几分钱也不行。母亲正是凭着这种认真扎实的工作态度,赢得了领导和同事们的信任,工作没几年就当了实物负责人,事业干得正红红火火,风生水起。

母亲心底善良,就工前和父亲订了婚,就工后依旧心不变。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讲究现实,一旦提干或考公务员,立马就和对方说拜拜。父亲那时也怕母亲变心,就要求在莱阳专署工作的祖父给找个工作,这对祖父来说不是什么大事,祖父当时找到同事林明给我父亲找到一份看电锯的工作(据父亲说大概是在邮电局里)。父亲听后非常惊喜,可守旧的祖母怕儿子出去兵荒马乱的,不放心,说什么也不同意。孝顺的父亲宁肯自己受屈也不违祖母的心愿。就这样,父亲后悔了大半辈子,常对我和弟弟、妹妹说起这事。这事更拖累了母亲几乎一辈子,善良的母亲也常跟我和弟弟、妹妹说:“那时候提亲的很多,有当军官的,有闯外的,我都没答应。我看好的是这个人,而不是工作和身份,一旦订了,就决不反悔。”那时母亲心一定,不论父亲在哪里,跟定他一辈子。

父母结婚后,我的降生掀起了生活的波澜,如同一粒石子打破了宁静的港湾,也改变了母亲的人生命运。那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正是我国经济极度困难时期,国家职工统一实行供应制,每月只供给24斤粮,一个人勒紧腰带省着吃才刚刚够,自有我后,这24斤粮就难以维持母子生活,拮据的生活捉襟见肘,还不如农村充实。当时农村里虽然看起来很穷,但可五谷杂粮掺和着吃能填饱肚子。为了母亲和我维持生活,居住农村的父亲和外祖父隔三差五地步行走几十里路,把家里节省下的粮、菜送给母亲添补,勉强维系生计。二姨生前还常说起这件事:“那时候,你妈在离家好几十里的供销社里,你姥爷用木棍撅着竹篓子,装着地瓜、饼子、玉米面子,跑那么远的路给她送去,都指望着她在外面干好了。”可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母亲思来想去,不能让一家人一直跟着吃苦受累,也确实没别的好办法,只有“华山一条路”——辞职回家。

这是母亲在生活所迫被逼无奈万不得已情况下下的最后决心,一般情况下谁能下得了这样的决心啊!这是辞去来之不易的公职啊!公职,无论何时,对于绝大多数人都具有很大的诱惑力,不是说辞去就辞去那么容易。我想,对于很不容易从农村走出来的母亲来说,她当时脑子里肯定也不知遭了多少罪?现在想来,她大概是为了让家人少受些苦和累,她才去辞职。

母亲很倔犟,只要决意已定,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她迅速写了辞职报告,层层递交到领导那里,单位负责人一听我母亲要辞职,都觉得很惊奇,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于是再三挽留;同事一听,都觉得惋惜,这是令多少人艳羡、多少人追求的舒适岗位啊?能走出来就不容易了,怎么又要回那个不稀罕人的农村,还没吃够那个累?同事都来劝说再三,可倔强的母亲已打定了主意,非回家不可。

就这样,母亲辞去了供销社实物负责人的职位,回老家当了农民。多少年的拼搏追求付诸东流,就如同白白地做了一场空梦,一下子回归到原本生活,回到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母亲作为一个普通妇女,能够有这么大的勇气,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内心是多么的宏阔大气,宽宏大量,现在回头想来,不管当时母亲的决断是否正确,但从为了家人生活这一点考虑,毫无疑问,母亲是伟大的,为了家人,年轻轻的她抛却了自己挚爱的工作,每当想起这些,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表达对母亲的感激和深深的感恩之情。

母亲回村当农民后,村里有些人难以理解,也有些人怀疑这过去拨拉算盘珠子的手拉弯弯锄钩子能行?但母亲的行动就是最好的回答。她是一个勤劳、朴实、能干的女人,从小就受过严格的家庭教育,不是一阵西北风就能刮倒的孱弱女人,母亲更是一个特别要强的女人,到了哪里都会干出个样子来的,她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回农村照样行。

她很快就和大队、生产队里的妇女同胞融为一体,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寻常百姓生活。有时母亲也因农村生活的沉重,累得腿痛胳膊酸,晚上躺下就不想起来,但她始终靠自己坚强的毅力坚持、再坚持,从没后悔过,从没抱怨过,总是把苦痛埋在心底,把泪咽到肚子里,信奉并常念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期盼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天长日久,日久天长,无论是生产队长、妇女队长,还是街坊邻居,都对母亲刮目相看了,看不出母亲哪一点不像农民,反倒看出了母亲更高于普通农村妇女:那就是内在的聪颖与外在的见识,还有女人少有的大度。

后来,母亲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打算盘的功底,登山再起,当过村副业会计、村供销社临时工、村现金保管、会计、妇女主任、调解委员等,当选为山东省五届人大代表,1979年、1983年先后两次当选为“全国三八红旗手”,连续多届、多年当选为省市“三八红旗手”,连续多届当选为市、县(市)、乡人大代表,老屋墙上曾挂满了她的奖状,她的功劳簿上闪耀着串串光环。

母亲在世时,我曾跟她开玩笑说:“您现在从乡镇到国家的荣誉都有了,也挺光彩的,这个听起来好听;如果一直在供销社里干着,凭本事最少也干到供销社主任了,这个实惠。”母亲听了付之一笑:“人这一辈子吃哪碗饭是一定的,那个时候感到生活像维持不下去的样子,就一直想回家。如果像现在这样的条件,我也不会回来。”

说实话,母亲辞职后,影响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这个家。若母亲不辞职,都会有舒适的工作,过着安稳的日子。对于这些,全家人过去在母亲面前只字没提,也曾没表露过,因她已经付出了很多,做出了很大牺牲,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也是为了当时的家庭不受累。这样想反而从内心里感激她,作为子女,就应该体谅母亲,理解母亲,感恩母亲,孝敬母亲!

母亲回乡的生活是不平凡的,不久,大队和公社供销社在村子里联合成立了供销合作社,为的是给乡村百姓的日常生活带来方便,打个酱油买个醋的就不用出村了。大伙儿都知道母亲原在供销社里干了好几年,供销社的业务一接手就能熟悉起来,就一直推荐母亲到供销社里干临时工,从公社供销社系统又派来一名正式工,村里的供销社就迅速开张了。母亲为人朴实、善良、随和的性格到了哪里都是这样,这在老家是出了名的。在供销社里与这名正式员工工作了一段时间,起初觉得也不错,可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因我家居住在离供销社很近的地方,母亲白天在供销社里工作了一天,下班盘点完货就回家,而这名正式工离家比较远,晚上常常不回家,就住在供销社的里屋,他就趁晚间只有自己在的时候,把大缸里的酱油、醋、酒里兑加了水,他觉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其实错了,老百姓就是“一杆称”,时间长了,细心的乡村百姓隐约觉出从供销社里打回的酱油、醋和原来的不是一个味,打的散酒也酒味淡了,有人就悄悄地跟我母亲说起这件事,开始,我母亲还有点不信,就说:“这些货都是从七里河供销社里统一打的,绝对不会有假,再说了,一共就俺两个人在供销社里,还能有人捣鬼?”见我母亲这样,那人还是提醒似的留下几句话:“其实,我是为了你好,就你俩在一起工作,别让有些人连你也怀疑?不信,等你尝尝试试就知道了。”

听了那人的话,母亲还是觉着半信半疑,认为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经营的供销社里不太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之前也没发现什么迹象?但母亲转而又想,无风不起浪,别人也不能平白无故地说这事,肯定事出有因。过了几天,母亲为了弄个水落石出,就从别人刚刚打过的酱油桶里捎着打回了酱油,回家对比着以前打过的酱油仔细品尝,品咂着新打的酱油确实味淡,经这么一推断,醋和酒里就不用说了,肯定也会有假。接下来,母亲就留心观察了好久,在那人放松警惕的最佳时机,被母亲发现了迹象,就质问他,怎么能干这些伤害老百姓的事儿?就咱两个在供销社里,大多人还会认为是咱两个合伙干的?他听了却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加了点水吗?别的供销社里也这么干,我也是怕这些东西折秤,到月底对不起货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供销社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把我撵走。”母亲听了很生气,这像个国家职工说的话吗?可转而又想:自己只是一个临时工,也不能对这个正式工怎么样,不管怎样,要澄清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受这窝囊气了,就坚决地说:“你不走我走,别让大伙还以为我也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决不做坑害父老乡亲的事。”生性要强、堂堂正正,从不愿被别人说三道四的母亲,这一次又辞掉了供销社的临时工,还自己良心上的一个清白。

正当母亲思索着今后向何处去的时候,大队副业里正缺少一个会打打算算的会计,有人就力荐我母亲,母亲在经历了几次波折后,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愉快地投入了工作。当时大队副业里有磨坊、油坊、木工房、铁匠铺、机械维修部、绣花厂等,看起来不怎么样,可往来账目还真不少,母亲认真梳理着经手的一笔笔账目,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大队副业的收入、支出等各类账目梳理的井井有条,这个诺大的副业里,有男的,也有女的,有老的,也有少的,时间一长,对我母亲都佩服有加。其实,对母亲佩服的不外乎为人好,能干。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见磨坊里的几个女青年忙不过来了,她就会上前搭一把手,帮着提提粮食、过过称,时间久了,就和她们这帮年轻妇女打得火热,闲暇的时候就经常凑到一起拉拉家常呱,她们平时有什么心里话也愿跟我母亲说,母亲总是心交心地与她们畅谈,了解的多了,彼此都十分熟悉了,也知道了内心在想什么,追求什么,对男青年的看法,要求条件,主动帮他们牵线搭桥,还真的为她们说成了及对婚姻,母亲经常甜蜜地吃着她们的喜糖。儿时的我,放了学就愿往磨坊里跑,每当看到母亲与这帮女青年一起亲切交谈的场面,听到她们发出欢乐的笑声,我就觉得真像是一家人,无拘无束,生活是那么的开心,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对磨坊里的那段往事难以忘怀。

母亲是一个生活上力求简朴,工作上积极要求上进的人,她凭着自己的努力,很快就被全村妇女推选进了妇委会,并光荣地入了党。后来,因为财会工作出色,被调到大队里当会计,在大队里当会计和在副业里当会计就不同了,管辖的范围更广了,责任更重了,工作更忙了,但无论工作多忙,她总是凭自己认真的态度干好工作,忙而不乱,认真地核算着大队里每一笔业务,钉是钉,卯是卯,集体的钱一分都不能出差错。有一次,会计账和现金就差几元钱,始终对不起来,别人就说,别费那个脑筋了,就差几块钱,这么大的一个村子,还差几块钱?。我母亲上来认真劲了,非要把它对出来不可,最后就是一分不差,这就是母亲的风格。

上世纪70年代末,我的老家成了周边很有名的富裕村,当时村里毛收入就达到了13万多元。身为大队会计的母亲却从不大手大脚,不多花、乱花一分钱,好钢用在刀刃上,就连一支钢笔也没舍得买过,一直用蘸水笔代替,我清楚地记得,在堂堂的大队办公室里,她的办公桌上始终摆着一个蓝色墨水瓶,里面插着一支蓝色蘸水笔,旁边还放着一支红色圆珠笔,都是记账用的,这是母亲当时花一角一分钱买的圆珠笔芯,因圆珠笔芯捏不住,母亲干脆就用线绳缠起来用,缠了一层又一层,用线绳缠着的圆珠笔就这样一直伴随了她几年、几十年,一直伴随在她身边,用蘸水笔写出了“个、十、百、千、万……”,写出了村里的发展和变迁。别人都看不过眼了,曾劝她说:“村里有的是钱,买支钢笔、圆珠笔不成问题,别的穷村都早不用蘸水笔了,你何必那么认真”。我当时也觉得母亲太过于认真了。但母亲却说:“能节约一分是一分,将就着用就行。”还是继续用她的蘸水笔、圆珠笔芯。后来,随着改革开放,村里发展更快了,更富裕了,但母亲仍不舍得扔掉她那支心爱的蘸水笔,从这件小事,也反映出母亲艰苦朴素的人生态度。现在想来,母亲对自己要求严是有道理的,说起别人来有底气,能理直气壮。有一次,大队里一名和父母关系很好的干部,为自己办事在外面请了客,拿着发票想在公家报帐,被我母亲当场拒绝,签了字的报销单撤了出来,并对那人说:“个人与集体要分清,个人与个人之间谁吃点亏、沾点便宜都无所谓,但集体的便宜不能沾。”几句话说的这名大队干部心服口服。

母亲凭着过硬的财会业务和认真扎实的工作态度赢得了领导的信任,赢得了全村老百姓的支持。《中国日报》(海外版)、《大众日报》、《农村大众》、《青岛日报》等多家媒体,分别以“山村女会计”、“不徇私情的女会计”为题,进行了大力宣传报道,面对这些,母亲很谦虚,很低调,总是淡然地一笑说:“咱没有多少文化,就是认真地干好自己的工作罢了,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

后来,母亲被推选为村妇女主任,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她不负众望,勇于担当,严格执行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不是因为谁说情就干违背政策的事。计划生育曾被称为“天下第一难”,是件头痛、棘手的事,遇着现在,这项工作就好做了,可在当时往往两头不说好,为把这项工作做好,母亲经常走东家、串西家,了解村民执行计划生育情况,宣传计划生育政策,有的村民属超生范围怀了孕,她就坐着拖拉机陪着、劝说着村民到医院做手术,有的村民在上级没下生育指标前偷着生了,她就严格按规定进行罚款。我家亲戚又多,亲戚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别人就攀比,没办法,母亲就横下一条心,在计划生育这件事上,亲戚不亲戚都一样对待。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一个600多户的大村里,如果没有这样认真扎实的作风,计划生育就会乱套。经过一段时间的整治,村里的计划生育工作走上了正道,再也没有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看来平时和和气气的母亲还真有一套,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我的母亲还是一位责任心很强的家长,对子女的成长进步十分关心,要求严格,记得我上学后,母亲总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从小好好学习,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她白天劳累了一天,晚上还要为我辅导功课,凭着仅有的几年文化底子,艰难地辅导着我,使我在小学各科成绩始终名列前茅,有件事我至今难忘,一天,老师刚讲一篇课文,让我起来读一读,我却背得滚瓜烂熟,老师先是一惊,后来就问是谁教的我?我说是我妈教的,老师随口刚说了句:你妈真关心你。接着同学们羡慕的目光齐刷刷地向我投来,我感到太幸福了,母亲太伟大了,从此,我就发誓:一定好好学习,将来好好报答母亲。

我参军临行前,母亲嘱咐我,到了部队千万别挂念家里,有我和你爸在家你放心,要听首长的话,把心思都用在好好学习,苦练本领上,实现自己的远大理想。母亲的鼓励使我受益匪浅,我按照母亲的嘱托,刻苦学习,努力工作,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当年就当了连队文书,并深得首长喜欢。1984年底,我所在的总参通信部队接到上级紧急命令,赴云南老山前线执行作战任务,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有点震惊,接着,部队首长就发出了作战动员令,态度是那样坚决,我和战友们义愤填膺,主动请缨,纷纷向部队首长递交了请战书。当时,我怕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就把信里套信,转到内地的战友那里,再由战友寄给母亲,这样虽然发信的时间延长了几倍,但母亲一直认为我工作忙,并没有引起怀疑,又过了几个月,邻村里我一个战友回家探亲,就说我到云南前线打仗去了,这话不知怎的就传到我母亲耳朵里了,当时前线战事正急,母亲心里焦急、难过,整天默默流泪,在路上怕别人看到,回家又怕年老的祖母看到,从办公室往返于我家有一条长长的大胡同,大胡同拐过了一道又一道弯,装满了母亲的思念,不知留下了母亲多少思念儿子的泪,即便是这般挂念,她还怕影响到我的情绪,在前线不安心,在回信中从没谈到上前线这件事,把挂念儿子的泪水默默地咽到肚子里去,在信里始终写道: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挂念,安心工作。多么理智的母亲啊!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上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明明心里十分牵挂,而把百般的牵挂埋在心底,全力支持儿子驰骋疆场,保家卫国。在这次自卫反击战中,我荣立了三等战功,当我胸前佩戴上闪闪发光的军功章的时候,我首先想到了我日渐苍老的母亲,军功章上有我母亲的一半。

1986年,团里举办军、政、文大比武,我当时正到了久已盼望的探家期,我的那颗思念亲人的心早已飞回了我离别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家,主意已定,放弃比武,马上探家。母亲收到信后,了解到部队正在比武,这是施展自己才能的大好时机,就在信中劝阻我推迟假期,参加比武。当时的我就感到母亲的举动难以理解,因为我知道,天底下的母亲没有不牵挂自己儿子的,儿子在外当兵,母亲都在掰着指头日日盼,月月盼,年年盼,盼着儿子早日回家探亲,看看连队收到的一摞摞电报吧,能有几封是真的?有的母亲为了让儿子探家,就发电报:“母病重,速归”、“父病危,速归”等,这些平时最忌讳的话也不管了,只要儿子回家就行。而我已在几千里之外服役多年了,眼看着盼到了探家期,母亲却要我推迟探家,劝我参加大比武,难道母亲就不思念自己的儿子?不,而母亲是把更大的思念默默地埋在心底,后来,我想明白了,我理解了母亲,知子莫如母,母亲是为儿子着想,她深知儿子的秉性,是想让儿子在大比武中展示才能,这是多么伟大的母爱啊!既然母亲都下了这么大决心,给了我莫大的鼓舞和勇气,我也决辜负母亲的殷切期望。全团大规模的军征文比武在广场各个角落拉开了序幕,比武场面紧张有序,台上竞争异常激烈,那真是能力体验动人场。我准备充分,连阵不慌,手枪比武,20秒拆装完毕;冲锋枪比武,25秒拆装完毕,双双第一,综合第一名,我还新闻报道第二名、军事专业技术第三名的好成绩,受到了全团唯一的团嘉奖,当我手捧金光闪闪的奖牌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远在几千里之外翘首期盼的慈母,没有母亲的叮咛,我不能站在激动人心的领奖台上。母亲爱子女胜过爱自己,为了我们的工作、生活,她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总有说不尽的牵挂,道不尽的留恋。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母亲得了一场重病,直接危及到生命,我至今也不知道母亲那时得的是什么病,我只记得我对母亲非常担忧,但母亲却不疼爱自己,那时,生产队里给每家每户分了剥花生任务,我就利用星期天或放学回家剥花生,身患重病的母亲见分摊的任务重,就凑上前来也要剥花生,我一边抢过来,一边说:“妈,你病了就好好歇着,我多剥点有了”,我就几次从母亲手中夺过了花生果,坚决不让她剥,我自己剥得更快了,这时,我见母亲的泪水不住地流,母亲对来看望她的亲朋好友说:“俺儿懂事了”。后来,母亲在精心治疗下,挽回了生命。

母亲在家庭中做到对老人孝敬,对晚辈关心,在婆婆心中是好儿媳,在儿媳心中是好婆婆。俗话说:婆媳相处难。但母亲在和我祖母相处的30多年中,从没拌过一次嘴,红过一次脸。在我和弟弟结婚成家后,母亲更注重家庭相处艺术,遇事总是再三考虑,换位思考,宁肯委屈自己,也不让别人难受。所以,我的家庭一直和睦相处,互相关心,这里面有母亲最大的功劳。特别令我感动的是,祖母卧床不起半年多,母亲总是守在床前,为她翻身、端屎端尿……。在祖母的生命最后时刻,仍始终不忘尽孝,赢得了邻里乡亲的赞誉,并被镇里评为“尊老敬老的人”。

母亲与邻里交往十分和谐,这也是源于良好的家庭熏陶,母亲生前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那年日本鬼子进攻时,她刚刚15岁,村里开始跑慌乱,她慌忙中帮着邻居家牵着一头毛驴子就跑到村北的庙山脚下,突然,日本鬼子的炮弹落到了离她很近的地方,十分危险,她也没有扔掉缰绳,那时她只想到受人之托,要帮着邻居牵好驴子,而忘记了自己的生命安危。后来,这件事惹了我外祖母不少埋怨。母亲总是这样,对街里邻居总是以诚相待,邻居交代的事总是想方设法去办,她的为人在十里八乡都很闻名。作为儿子,我并不是虚夸自己的母亲,凭我的能力,还远远不能表达出母亲的思想光辉。总感到心沉重,笔太轻,无法承载母爱的份量,不能表达母亲的高尚与伟大;情感深,字太浅,难以表达出对母亲的怀念、感恩的情怀。

母亲从村妇女主任的岗位上退休后,本该歇歇了,一辈子总操心应该有个清净的港湾,却母亲还是闲不住,为了给子女减少负担,又和父亲一起干起了邮政储蓄、农业银行存款业务,干得风生水起,在全市邮政储蓄总结表彰会上作了典型发言。但我始终不希望年老的母亲还这么拼命地工作,希望她退下来,好好享受晚年生活。可要强的母亲始终不听,总以为在自己还能动、储蓄形势好的情况下,就要多挣钱,给子女减少麻烦,多伟大的母亲啊!只考虑子女,而不顾自己,母亲在痛苦的时候,总是还要强作笑脸,就怕儿女们看出来,为儿女们考虑的太多、太多,为自己考虑的太少、太少,母亲这一辈子的确太苦、太难了,她一辈子为祖母、为父亲、为儿孙操碎了心,在这里,我含泪向在天国的母亲道一声:“妈,您辛苦了!”

聪明的母亲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年老的身体是经不起岁月的侵蚀和极度劳累的侵袭的,由于母亲的极度劳累,损坏了身体,严重的颈椎病已经压迫到了椎管,还患上了肺病、脑血管疾病,由于不断用药治疗,又触发了早期的胃病、心脏病,多种疾病缠身。加之母亲饭水几乎不进,体力不支,看着母亲后期形容枯槁的样子,我心痛的只能背后直流泪,而不能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多说些宽慰的话,使重病的母亲得到些许安慰。而多种疾病逼迫着医生使用多种药物治疗,药物的副作用也在吞噬者母亲的病体,压垮了母亲孱弱的身体,几家医院都没能挽留住母亲的生命。医生说,已经尽力了,用同样的治疗方法能治好大多数患者的病,而治不好你母亲的病,她的身体肌理不行。最终,残酷的病魔夺走了她73岁的生命,她永远定格在了73岁。母亲的离世,震惊了全村,因母亲在村里辈分比较大,许多村民都尊称为“三姑”,村民都在哭喊着“三姑”,我从这沉痛的哭喊声中,母亲没有枉此一生,我从来自四面八方送来的36个花圈中,再一次感到了母亲生命的伟大,创造了全村之最,母亲在天堂里也会感到欣慰。

母亲的一生是伟大的一生,作为一个农村妇女,从山村一路走来,走向乡镇、小城、省市乃至全国,她的声誉也从村里传到乡镇、小城、省市乃至全国,曾荣获“全国三八红旗手”等称号,当选为山东省第五、六届人大代表,这是多么地难能可贵!母亲离我们而去了,走的是那样快,走的是那样急。她这样一位伟大的农村妇女,因病魔缠身,使所有关心她的人都束手无策,没能挽救住她的生命,平时十分聪明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肯定有许多话想向儿诉说,但这一切都未能如愿,就匆匆地走了,给我留下了深深的悲痛和遗憾,让我终生不得安宁。我至亲至爱的母亲走后,使我遭受了巨大的痛苦,痛苦之后,有许多话想对母亲说,可纵千言万语也难以报答母亲的恩情,在这里,只有提笔祝愿天堂里的母亲幸福安康!

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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