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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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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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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

忽然想起该写一写姥姥了。我几乎写遍了亲人的文章,就是没写姥姥了,这有点对不住对我深爱着的姥姥。写之前,没感到什么,一写起来,眼睛潮湿,心思姥姥。

母亲当年嫁给当村的父亲(在我们这里大都叫当疃娘家)。这样一来,儿时的我走姥姥家可方便了,儿时腿轻快,最多十分钟。有时和小伙伴跑着、玩着就直下村子有名的大胡同,一出大胡同经村东西大街,就直入姥姥家的小胡同了,村子里唯有的两个胡同成了连结我与姥姥家的纽带,按现如今的说法,可称为“两点一线”。和小伙伴玩着玩着不觉就到了姥姥家门口,一起玩的小伙伴见我拉不动腿了,总会说:“那我走了啊?”有点失落似的回去了,我却留下来,这是常事。胡同里能牵出我与姥姥的多少亲情啊!

儿时常往返于我家和姥姥家,并常住姥姥家,被戏称为“香魅蛋”。在这里住几天,到那里住几天,感到新鲜,还光吃好饭。当年的好饭无非就是包子、饺子、面条、馒头,因那时吃白面都是“吃稀罕”,哪有像现在这样天天、顿顿吃白面的?能连着吃几顿好饭就是极好的享受了。

住姥姥家是一种良性循环,姥姥越对我好,给我做好吃的多,我越愿意在那里住,住的时间越长,对姥姥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每每到了姥姥家,姥姥的脸上顿时就像春天的花开一样,亲切地问着我:“你奶奶好吧?你爸爸好吧……”我起初不明白姥姥始怎么一直不问自己的亲闺女好啊?后来渐渐明白了,正因为母亲是她的亲闺女,才不便问,也因为母亲在当村,在通往娘家的路上常来常往。姥姥三句话不到就迈着“三寸金莲”蹒跚着走到面瓮前,弯下腰从面瓮底部挖出面粉开始和面,从纸样桶里摸出几个鸡蛋,打到和好的面里搅匀,有些艰难地盘坐到小板凳上开始烧火,为我煎摊鸡蛋饼,不一会儿,鸡蛋饼的香味弥漫在矮小的屋里,刺激着我的味蕾,在我心中也荡漾着一种幸福感。姥姥把一张张煎好的鸡蛋饼放到北窗前土墼做的案桌上,晾了晾,就卷起来递到我的手上。看着姥姥皲裂的手,我感到了一股心酸,看着姥姥递过来喷香的蛋黄的鸡蛋饼,我心里涌动着一种感动。吃着姥姥做的鸡蛋饼:真香!我记住了姥姥对我的好。我也不停地劝着姥姥吃,姥姥说她不爱吃,只是微笑地看着我吃。我知道姥姥不是不爱吃,而是不舍得吃,姥姥看着自己的外甥吃着鸡蛋饼,比自己吃心里都痛快。

后来,随之渐渐长大,姥姥再为我做鸡蛋饼的时候,我就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忙活,姥姥和好了面,我就立马蹲下帮她烧火,心里才有了些许释然。现在想来,我不知吃了姥姥亲手做的多少鸡蛋饼,一张张鸡蛋饼里凝聚着姥姥的多少深情?都一一装在我的肚子里。不,都已装在我的心里,永远难忘。

姥姥爱凑热闹,每当村子里放电影、唱戏的时候,她听说后就提早打发我的表哥、表弟到戏台子那里占地方,并叮咛着连我家的地方一块儿占着,往往等我去占地方的时候,表兄弟们早就为我家占好了,我就清闲地坐到座位上,等着姥姥来看电影、听戏,每当快放电影的时候,就会见到弯腰的姥姥在表哥、表弟、表妹的簇拥下慢慢走来,我就会小跑似的迎上去,大声喊着:“姥姥、姥姥,在这里。”姥姥高兴地答应着,脚下的步子加快了,身子不免有点摇晃,我忙上前搀着。姥姥刚一坐定,就忙从塑料袋、布兜里掏着什么,有时掏出的是鸡蛋饼,有时掏出的是炒花生、葵花籽,姥姥知道这都是我最喜欢吃的。姥姥递给我时,我嘴里说着:不要、不要,可我心里早就想吃了。姥姥就会笑着说:“让什么、让什么?快拿着。”便硬塞到我手上,这似乎成了看电影、听戏前的一个惯常细节,也成了我难忘的一段经历。电影开演后,姥姥的心思也不全在银幕上,她在想着她的外甥。现在想来,姥姥并不一定真那么爱看电影、听戏,她是想借这样的机会,多看看外甥,多说说话,这要比电影里的故事不知强多少倍,这是生活里的精彩,看这姥姥当的,使我感到了无比的温馨。

儿时拜年兴磕头,每年正月初三一大早我就赶到姥姥家,那时姥爷还在,我见地上铺着杆草什么的,跪下就磕头,并说着:“姥爷、姥娘过年过得好!给您磕头了!”每当这时,就会听到姥爷回应着:“昂,过得好,过得好!”听到姥姥回应着:“过得好!你也过得好!不用磕头,快起来!来望望就行了。”说着就从炕上下来,一番问这问那的。其实,我真心愿意为姥姥拜年磕头,这也是祝福和感恩姥姥的一种方式。我猜想,姥姥只是表面上不愿让外甥磕头,外甥为她拜年磕头,她一定打心里高兴。所以,我一直坚持正月初三为姥姥拜年磕头,直到社会上拜年都不兴磕头了,我还坚持了两年,这是我的心愿。

我现在每当唱起《外婆的澎湖湾》,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姥姥家附近的西苇湾,真是奇了、怪了,这大概就是感情使然。此时此刻,儿时在西苇湾游泳、摸鱼、捞虾的情景,就会像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和小伙伴们的欢乐之声就会回荡耳畔,游泳回来和姥姥尽情述说的情景如在眼前,这是姥姥对我的感情使我铭记心间,如今那认不出来了的西苇湾,也成了我的乡愁。

从记事起,我看到的一直就是一位弯腰的姥姥,姥姥很早就弯下了腰,我想这都是因为姥姥生下了五个儿女,加之过去生活的过度劳累所致。儿时见到已弯下了腰的姥姥还不停地为两个舅家忙这忙那,她还为三个女儿牵这挂那,生怕哪家过不好,让人笑话。姥姥就是这样,宁肯自己受苦受累,也要让子女们过好,让子女们的家庭过上幸福生活,在社会上出人头地,她因为过度的劳累而弯下了腰,辛勤的付出换来了丰厚的回报,换来了光彩和荣耀。弯腰的姥姥扶植起了一个村书记,这个村书记一直当了20多年,直到因病干不下去了,村民们还拥戴着让他干,那是我大舅,为姥姥的脸上搽了一层粉;弯腰的姥姥又扶植起了一个“全国三八红旗手”、省人大代表,省内外媒体乃至《中国日报海外版》都报道她,那是我母亲官美华,又为姥姥脸上增了光,添了彩;弯腰的姥姥扶植的我的其他舅、姨们在社会上也都响当当的,令人刮目。过去每当看到弯腰的姥姥,我只有心疼,现在想来,我对弯腰的姥姥不仅心疼,我感到她留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是高大的。

姥姥离开我们已五十年了,姥姥的音容笑貌还常浮现在我眼前;姥姥为我做鸡蛋饼的故事还驻留心间,永远也说不完;我绕在姥姥膝前看电影、听戏的情节时常在我脑海里回旋,挥之不去。还有儿时常驻姥姥家那老屋,姥姥家附近那西苇湾……都会时常掀起我的感情波澜,这些都因我那可敬可爱的姥姥。

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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