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一定年龄,总爱回忆,回忆的也大都是儿时的物事。现在,不经意间我又想起了儿时的玩具。儿时的乡村,没有电视,少有电影、唱戏之类的,就连收音机也很少,就更别提其它娱乐设施了。而爱玩是孩子们的天性,没有娱乐节目、游戏怎么行?也没钱买玩具玩。 于是,一代代的孩子头、孩子们, 没有游戏节目可以想象出游戏节目来,自娱自乐;没有游戏道具可以自己鼓捣出游戏道具来,一代代言传身教,延续下这些土造的游戏道具,不知延续了多少年,这些土造的游戏道具,就是儿时的玩具,成了人们现在以至于将来的美好记忆和文化元素。
要说我的家乡山东平度,紧邻莫言的“高密东北乡”,儿时把那个地方都叫“西南洼”。那时候,紧邻的两县风俗习惯都差不多,儿时玩过的玩具,更没什么差别。没事的时候,我总爱看莫言写的文章,尤其爱看他写的儿时情趣的文章。记得他曾在一篇《童年记忆》中这样写道:“荡秋千,每年的清明节,村里会在打谷场上竖一架秋千,全村的人都挤在那里,排不上队……后来在两棵树之间,拴一条绳子,放上一块木板,就是一个简易的秋千。坐在秋千上,一边悠荡,一边看小人书,是童年时代的美好回忆。”
从记事起,我就认识了秋千,而且坐在秋千上悠荡悠荡的,觉得很滋悠。因在我小时候,村子里打秋千(我们那里叫打秋千,其实莫言的“高密东北乡”也叫打秋千,只不过在文字里改了叫法)的很多,随处可见,并不像莫言说的那样,村里只竖一架秋千,不过有时也得排号,几个小伙伴都轮流着悠荡悠荡,享受享受那滋味。
随之渐长,我就和小伙伴们在我家屋西头的柿子树、杏树上随意拴上一根粗一点的绳子,找块宽一点的木板放上,就相互摇摆着,打起秋千来,有时还放开喉咙,大声唱着荡秋千的童谣:“荡秋千,荡秋千,悠悠悠悠飞上天。摘下白云一片片,做件衣裳软绵绵……”现在想来,儿时只是用一根绳子,一块木板,就做成了简易的玩具,玩出了童年生活的浪漫。这是那个物质匮乏、文化落后年代逼出来的办法,开动起思想的机器,畅玩在广阔的天地里。
打牌,并不是现在的打扑克。也是很普通、很普遍的一种游戏。牌,有的地方也叫“宝”。就是把两张随便什么样的纸对折起来,再把两张对折起来的纸相互交叉、重叠起来,然后,向同一方向折角,向中间折叠,相互叠压起来。这样,就形成一个厚厚的纸牌,便于击打;正面便凸起一个“X”形的图案,反面形成一个光滑的纸面,图得是易于辨认。当然,也有用一张纸折叠出来的纸牌,因受纸张尺寸限制,大都叠出来的纸牌较小,而多少影响点打牌的情趣。
打牌,通常是一对一进行,也有三四人一起打的,不过那样容易乱套。打牌互为攻守,攻方打翻了地上的牌,就赢为自己的“战利品”。
打牌前,用“剪子、包袱、锤”的手势决定比赛的先后顺序。打牌时,一方先将自己的牌放到地上,另一方就会拿出自己的牌朝着对方地上的牌用力敲打。如果打翻了地上的牌,就归自己所有;如果没打翻,就让对方拿起地上的牌,把自己的牌放到地上,让对方击打,这样循环往复,直打到天昏地暗,或打累了,或把对方的牌打光了为止。有时摔痛了胳膊也乐此不疲,直到大人们叫着回家吃饭去。
还有一种“碰钱钱”的游戏,也叫“碰钟”,大概因碰撞出的声音像较低的钟声而得名。就是求着铁匠用废铁敲打出一个比古币大、中孔、而有五毫米厚的铁件,也有一种中间无孔的,叫“钢板”。这种游戏就是拿着“钱钱”用力往墙上或石头上碰,碰撞出去最远的伙伴,就拿起“钱钱”一一击打近处的“钱钱”,打着了就赢了,就对碰撞在近处的伙伴“打肘子”。就是曲腿用膝盖一下一下地顶输了的小伙伴的屁股,离自己“钱钱”最近的顶一下,次之顶两下,以此类推,打完“肘子”,重新开始。儿时我家的院墙临街,院墙外是一片宽阔的场地,是儿时的天然娱乐场,成了小伙伴们的乐园。小伙伴们常拿着“钱钱”往我家墙上碰撞,碰撞的很难看,就像脸上起了一点一点的皮一样,祖母和父母见了常吆喝:“别在这碰了,你看看把墙碰的。”“把墙碰得像大花脸似的了,多难看。”小伙伴们听到吆喝声,吓得溜溜地跑了,而我偶尔听到了余韵,这面碰撞成“大花脸”的墙,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深处,清晰如昨。
打楗,也是儿时的一种游戏,也有人叫“打尖”,因短圆木两端都被削成尖的,用来击打,这样称呼似乎也有道理。这个游戏的玩具都是自造的,就是用锯子锯截一块直径约3公分、长约15公分的一段木棍,然后,用斧头或刀将两端砍削成尖的,这就成了“楗儿”。游戏双方各自再制作一根长约50公分、直径约5公分的圆木棒,这就是“楗棍”。这样,游戏玩具就制作全了。当时,我就因做楗和楗棍而砍坏了刀,没少挨祖母和母亲数落。
游戏开始前,先用“剪子、包袱、锤”的比赛顺序确定谁坐庄,商定划下一条横线,这就是楗不能超出这个范围,超出就“出稍”了,就换庄。定好了规矩,庄家就把楗棍竖立在墙根,把楗尽量往远处扔但又不能“出稍”,扔出有效的楗后,对方拾起楗来,就瞄准楗棍击打,若打倒,就换庄,若打不倒楗棍,庄上就会顺手拿起楗棍,细细打量着“楗儿”两边尖的程度和朝向,端详好了,就把楗儿的一端猛一敲,楗儿随之斜向上跳了起来,这时候,迅速抡起楗棍,朝着楗儿的中心位置往远处猛力一击,只听“啪”的一声,楗儿就会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飞出十几米甚至几十米远落地,当时那种酣畅淋漓劲儿就别提了,那打楗的动作如此潇洒豪迈。
接下来,庄上就在心里目测着打出去的楗儿的距离,对方就会急切地问:“要几斗?”(一斗,就是人趴下伸直胳膊加楗棍的距离)。庄上若回答:“要十斗,割不割?”(其实就是赌注性质,用一斗一斗的割割试试)。对方略一思忖,再确定割不割。如果说不割了,就继续,庄上就赢了一盘,如果说割,就得趴到地上,按直线距离一斗一斗地量,割赢了,就换庄,割输了,庄上赢,累计着。就这样循环往复,累计到该惩罚对方的数量,就用“摸瞎胡”的方式进行惩罚,先规定好摸附近的什么标志,然后,找一个棉帽子,倒扣在输者头上,用围脖什么的蒙上输者的眼睛,再抱着输者“蹲三蹲,抡三抡”,这样转上三圈后,输者已不知东西南北了,往往走向相反的方向,也有的走对了方向,经别人一吆喝,又偏离了,越离越远,五花八门。这时候,站在门楼下或墙根看热闹的也凑上来了,喊声四起,有吆喝着往东走的,有吆喝着往南走的,场面就更热闹了,把个输者吆喝得闷葫芦的,有的胡乱走摸着行人的,有掉进闲置的白菜窖里的,还有的差点走进人家的猪圈里,猪一哼唧,这才大梦初醒。那时真是笑话百出,现在回头想想,仍很有意思。
儿时每年放了假,每天放了学或星期天,就成了孩子们的天地,小伙伴们总是玩个痛快,玩耍的花样也多,玩具也简单,譬如,弹杏核,只需十几个或几十个杏核即可;摔娃娃、做泥人,只需阴雨天,挖几块泥就行;屋檐里头掏麻雀,只需一两个手电筒就行了;小女孩踢毽子、跳房子,只需要一个毽子就成了。
儿时的玩具,细说起来也不算少,而制作简单玩出的花样多,场面大,大都是户外活动,笑声四起,痛快淋漓。反过来想,现在的游戏局限在室内,影响力小,孩子们也得不到充分的锻炼。如今随着时代和社会的不断发展,过去那般游戏不见了,玩具远去了,却带不走我的思念和美好的回忆。
乔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