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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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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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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棉油厂干过

今天早晨,还和一起晨练的朋友一起谈论过棉油厂的事儿,有人问:“棉油厂属于供销社?”我说:“属于市联社,原来叫县社”还有人问:“蓼兰(棉油厂)是第二棉油厂吧?”我一时恍惚说:“第三”,接着一想不对,我原所在的白埠棉油厂为“第三”,接着改口称:“第二棉油厂”。并如数家珍般地又说出了:“大驾埠、于埠、崔家集”等几家棉油厂。局外人一看,好像我很了解。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儿早忘记了。这不,回家一查,还是把蓼兰给说错了,蓼兰曾经是“平度第一棉油厂”。所以要写过去的事儿,还是要趁早,凭着大脑里还有点蛛丝马迹,那还有点儿谱。过去,我都是碍于面子不愿提及棉油厂的事,现在退休了,也就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棉油厂,前面加上地名和排名就是规范叫法。而许多当地人都习惯称:棉花加工厂。当时平度县共有七家棉油厂,分别为:蓼兰、大驾埠、白埠、于埠、崔家集、兰底、张戈庄等棉油厂。当时隶属于平度县社和平度县棉麻公司。

从上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全国最大的产棉区域就是山东和新疆(后大都转移到新疆)。当时作为产棉大县的平度,棉花产量在整个山东挂了号,棉花生产红红火火,棉花加工厂分布自然很广泛,各厂也都红红火火,工厂人数动辄数百人、上千人,工厂处处呈现出一片繁忙的景象,工人们大都是骑着上海永久、飞鸽或青岛大金鹿自行车挤着上下班,到了厂大门都是人头攒动。那时候,即便在厂里干个临时工、合同工都得靠关系。据说著名作家莫言进高密棉花加工厂时就托了关系才进去的,我市知名作家谢维衡进白埠棉油加工厂也是费了不少的劲。

莫言老师曾写道:“棉花加工厂里的青年打扮得要比农民时髦得多,这些人一出门,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整天跟棉花打交道,棉花的绒毛沾满了全身。像我们这种农村去的青年穿一件黄军装的上衣,穿一条蓝的确良的裤子,穿一双白底的,上面带松紧扣的懒汉鞋子,留一个大分头,戴一个大口罩,就感觉到太时髦太漂亮了……”莫言不愧是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著名作家,写得如此逼真生动,只是纠正一下,我那时穿的是绿军装上衣,穿一双十一块钱买的皮鞋,其他都跟他描写的一模一样。记得父亲还嫌我当时留的大分头呢,母亲却说,人家现在的小青年都兴这个。母亲还举例说明,X说他留着大分头真帅气。

我那时进棉油厂也是不容易,凭着大舅母的侄子的关系才进去的。进了工厂,一切都是新鲜的,高大的烟囱,辽阔的厂区,坚实的厂房。那时的厂房都是一个砖、一个砖地摞着盖起来的,现在哪有这样的厂房?

厂区里分布着生产股、业务股、财务股、棉检股、供销股。生产股所辖锯齿、皮辊、脱绒、榨油、车床烘炉等车间;业务股负责籽棉收购储放、杠力、卫生、警卫、车辆等工作;财务股负责财务管理、棉检股负责籽棉、纯棉、棉籽检验,这两个股很专业。供销股的职能已记不太清了。这样,整个工厂形成了“一条龙”的管理模式,从收购棉花,到锯齿、皮辊车间加工,再到脱绒车间脱绒,最终到榨油车间榨油,一环扣一环。当然,还有修配、烘炉、伙房等不太重要的单位。

新入厂人员都在业务股锻炼、熟悉一段时间,就开始分配工作了。我被分到了四五十号人的锯齿车间,每天工作两班倒,工作时间长达十至十一个小时。每班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两个保全工、两个动力工。其余的就是按电钮的、打棉花包的、看棉花运送机的,喂棉花的、推棉籽的。我干了不长时间就当了保全工(就是确保机械设备安全的工作),也使别人羡慕、嫉妒,但不知恨不恨。有人就问我托的什么关系、什么门子?我一概不知,也不好回答,心里却美滋滋的。不过,我还要和另一名年长的女保全工每人看着一台轧花机。

工厂的生活是张弛有度的。一旦进入了车间就如同临阵作战的士兵一样,因玩机器就像玩虎一样,弄不好就要被它咬着,既影响自身安全,又影响厂里效益,决不能马虎。要求上班时一律穿工作服,戴工作帽和口罩,个别工序还要戴套袖。

那时厂里真体现了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两个班按工作量计酬,比着干,争着干,真有点拼命干的意味。大伙每天都很关注车间里那个不起眼的小黑板,上面记着上一班的工作量(打包数和棉产值),数字就是钱,员工看着瞪圆了眼,争红了眼,一上班都铆足了劲,并大声喊着:超过上一班!那时人的工作激情仿佛“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是钱的力量使然,最高工资达到了八九十元,是当时供销社站柜台人员的两倍还多。所以那时我想去当兵,家人都不同意。

车间里的每道工序都是重要的一环,每个人如同机器上的每个螺丝,紧了还要紧,也像上紧了的发条,处处都是紧张有序的。处处呈现着一派繁忙的景象,喂棉花的都是女工,她们或站、或蹲、或坐,怎么得劲怎么来,只管出效益。面对巨大虎口伴的吸风口,就要不停地、最大限度地“喂”棉花。说白了,“喂”进去出来就是钱,决不能让“它”饿着,除非“喂”得太多,“噎”住了,撑着了,所以这道关口就是考验姑娘们的度。

下一道工序就是我和姓董的大姐各自操作的一台机器。这是两台将棉花与棉籽分离的机器,在当时全市七家棉油厂中属最先进的,棉麻公司曾派工程师常到这里调研轧花情况。密密的锯齿一如一颗颗犀利的牙齿,显示出巨大的威力,咬扯着棉花,分离出棉籽。一个合同工能操作着这样的设备,内心里也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正因为这,我在当兵的事上曾摇摆不定。

运行时,我将设备大都挂到高档上,这样效益高,不堵设备,除非棉花少而空了,我才挂到低档上。操作熟练后,班组效益大增,远远超过了二班,领导和同事都在夸我,因为当月拿到手的票子多了。不过我也有自知之明,这是大伙共同努力的结果。

打包的工序有六名男工,打包机两边分别站立着两名男工,细心地观察着打包机的升降,待降到一定程度,就迅速地穿铁丝,用钳子把做好铁丝扣,打包打得快,也会出效益。打包的紧张时候,他们也都招呼着:“瞪起眼来,快点、快点”,打包机旁就响起了号子声;不紧张的时候,他们也会闲中取乐,在打包机周围说笑着,有时还互相开个玩笑,都是年轻人吗。那时的光景,真是:累,并快乐着。

下班后,我们都顶着一头、带着一身棉花绒回到宿舍,再从宿舍里带上脸盆、肥皂、毛巾、换洗的衣服,直奔厂里洗澡堂,热气腾腾的洗澡堂在热情地迎接我们,洗澡堂里气雾缭绕,雾蒙蒙的,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闻惯了的熟悉的味道,我们一个个“三下五除二”地脱光了衣服,如同下饺子一样,一个个跳进热的有点烫的水里,洗澡堂里时而说笑,时而高叫,又成了欢乐的海洋。待洗好、冲好,毛巾搭到脖子上,一手端起脸盆,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到宿舍。

那时的宿舍都是用砖和水泥垒的一溜通铺,一间宿舍里头朝外并排摆着十几个脑袋,大都是一个车间的同事,只是有另一班的。到了上下班时可热闹了,下班的下班,上班的上班。走路的脚步声、衣服的窸窣声、饭盆的叮当声、说着班上热闹故事的嘻哈声,演奏起了集体宿舍的大合唱。其实,工厂的热闹处在宿舍,讲故事解闷,嬉闹着开心。集体宿舍里不知多少浪漫的故事在这里飘散过……

我曾在棉油厂干过,那里有过我的生活。人生的经历告诉我,这一段段生活不能让它白白溜过,这是金钱难买的精神硕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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