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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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地说起乔明志这个名字来，很少有熟悉的。而要说起著名作家曲波写的小说《桥隆飙》或电视连续剧中的“桥隆飙”来，大多人都知道。乔明志就是“桥隆飙”的原型。就是这位传奇人物、胶东抗日英雄，与我天生有缘，和我不仅仅是一家子，都姓乔。最最重要的是，抗战时期他还长期转战于我的家乡—山东省平度市乔家村，并与我祖父乔星一共同参加过抗战，在抗战的紧要关头，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五支队司令员高锦纯委派武艺高强特务连连长乔明志驻守乔家村，并成立了便衣队，专门接应乔天华等抗日武装人员接头联系。他与我家乡人民有着很深的历史渊源和抗战情缘。后来，乔明志凭着一身好武艺和杀敌本领，成为胶东传奇式英雄。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乍说起乔明志来，我听了也是一愣一愣的，而说起他的故事来，打小就知道一些。那时好奇，就爱听传奇故事，经常听家乡老人们说起“乔八”来，说“乔八怎样怎样”“乔八武艺多高”“乔八带着双匣子枪，走着、走着，往右一转身，伸出右手往上一举，不用眼睛瞄准，只听“叭”的一声，空中的电线就断了；再伸出左手，“叭”的一声，另一根电线也断了。”……那时候，听大人们传说着“乔八”的神奇事儿，听着似信非信，不过感到好玩，有意思，就和小伙伴们一起饶有兴致地讨论着，十分好奇地传说着，把“乔八”的故事传说得神乎其神，不由得在心里就暗暗地佩服起他来，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时他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位大英雄。
“乔八”这个名字当时叫得真顺口，挺响亮，就像叫自己长辈一样。起初，我还真以为说的“乔八”是自己村的呢，因为都姓乔，他会武，乔家村也有不少会武的，那个年代村子里也有许多同“乔八”一样出去当八路的。后来才渐渐知道他与我们不是一个村的，他的名字也不是叫“乔八”，而是排行“老八”，与村里姓乔的同姓，渐渐熟络了，还称兄道弟的呢，都亲切地叫他“乔八”，他也不计较，不是一个村，胜似一家亲。其实，外人从没有这么叫的，而因他武艺高强又有声望，人们都叫他“乔八爷”。就连说给我们故事听的大人们也不知道他的真名，一直成为许多人心中的“谜”。
及至上了初中，“恰同学少年”，从看“小人书”的年代走了过来，大都爱看大书，争相传着看。有一天课间活动时，看到有个同学拿着一本掉了封皮的书，还看得入了迷。我便好奇地凑近问他：“你看的什么书，还这么入迷？”他说是《桥隆飙》，并说：“桥隆飙就是咱们说的‘乔八’。”我便接着就坚决反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桥隆飙是小说中虚构的人物，怎么会是现实的‘乔八’？名都不对。”这时上课铃声响了，我俩也没争明白。
后来，我俩这没有结果的争论，竟变成了同学们间的群体辩论，开始升温，也渐渐热闹起来。以至于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服谁，双方都有充足的理由，各持己见，谁也有没办法说服对方，这时候有同学提出要打赌，“打赌就打赌”，双方都下了赌注。
站在我方立场的同学说：“一是桥隆飙的姓是大桥的桥，而不是乔木的乔；二是桥隆飙是书中虚构的人物，而‘乔八’是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人，并且还在咱们村子里住过，大人们都知道这个人。”站在对方立场上的则说：“一是《桥隆飙》小说里的故事跟传说的‘乔八’”的故事几乎一模一样，‘乔八’肯定是《桥隆飙》小说里的原型；二是咱村的乔洪珍就是《桥隆飙》作者曲波的战友，是他亲口说的把‘乔八’的故事线索提供给了曲波，曲波这才根据‘乔八’的故事梗概，写出了小说《桥隆飙》。”打赌争论的结果还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直到初中毕业，也没分出个子午卯酉来。后来，真相大白于天下，在确凿的事实面前，我方输了，“乔八”确确实实就是小说、电视剧里《桥隆飙》的原型。
有了儿时听说过的“乔八”的故事线索，加之后来拜读了曲波的小说《桥隆飙》的故事情节，观看了电视连续剧《桥隆飙》，在头脑中就有了大致轮廓。便早就想写一写这位传奇英雄。转念一想，自己所了解的那点材料，只能作为故事的引子，或只能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别因手头材料不充分和笔力不济而有损这位传奇英雄的光辉形象，所以一直没敢动笔。
而要真正写好“乔八”（乔八爷）的故事，必须了解他的家乡人。大约十几年前的一天晚上，我经多种渠道，几番周折打听了解，终于找到了潍坊市寒亭区朱里村的时任书记，向他了解一下“乔八”（乔八爷）的事儿，这位书记十分坦诚地说：“你说的乔八爷叫乔明志，老家就是俺村，因为年龄和亲疏关系的原因，我对他的事不太了解。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个人，这个人叫乔白恩，他年龄大，和乔明志一大家族，对乔明志的事儿知根知底，媒体采访乔明志的事都找他。”直到这个时候，因采写“乔八”的故事，才揭开了他真实名字是乔明志的谜底。我一看，这回有戏，算是找对人了。
经这位村书记连线，我便很快联系上了乔百恩老人，对他进行了电话采访。因这位老人和我是一家子，又比我父亲年龄大，我便亲切地称他为“大爷”，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采访起来更顺畅了，老人说话声音宏亮，思路清晰，一听说采访乔明志，他就打开了话匣子：“现在，乔明志还有比较亲近的人，但因他们都才七十多岁，与乔明志差的岁数太大了，对他的情况不太了解，现在只有八十岁以上的人，才能真正了解他的事。我今年八十四岁，又与乔明志在五六服上，通过我爷爷了解他的事多一些，所以这两年经常有新闻媒体来采访我。”
接着，乔百恩老人便一一述说着他与乔明志从初识到知情的来龙去脉：“当时，我爷爷在村里开了个木匠铺，很红火，乔明志的一个叔伯哥哥也在木匠铺里干，这样，他每次征战回来，都必先到木匠铺里，来看看他这个叔伯哥哥，因都是自己村里的人，对他的有些事儿好奇，就随便问他，他也不回避，总是很愉快地一一作答，就这样，他的故事就在老家传开了。”
据乔百恩老人讲，乔明志曾用名叫乔德山，参加革命后改为乔明志，不知是否有入伍明志的意思。他1906年出生于潍坊市寒亭区朱里村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他的一生很不平凡。
“那个时候，乔明志家里很穷，他又没有文化，靠什么吃饭？他想来想去，还得靠武艺，他枪法很好，不畏强暴，从来就对土豪劣绅看不惯，总是想方设法对付他们，对付的多了，有的就把他叫土匪，不过他这个‘土匪’为人耿直，杀富济贫，为民除害，从来不欺诈老百姓，久而久之，父老乡亲便对他留下了好印象。
后来，乔明志因在当地很有名气了，就被招到昌邑伪警察局里干事，大概当着个班、排长什么的，结果，不知怎么把枪支弄丢了，吓得他赶快跑回了家，住了没几天，在伪警察局里的同事就捎信儿来说：‘你千万别回去了，回去就要掉脑袋，赶快跑吧！’乔明志一听，吓得再没敢回去，就到了潍坊。
乔明志在潍坊安顿下来后，就开了个剃头铺，雇了个伙计剃头。有一次，一个伪军官来剃头，腰里掖着匣子枪，威风凛凛的，一进门，就对剃头的伙计说：‘叫你的掌柜的给我剃头，’乔明志在里屋听到喊声，马上出来一看，来剃头的是个带着家伙的伪军官，心中就有了数。其实，乔明志根本不会剃头，自己另有所谋，他便装模作样地上前，一边应答着说：‘好，我来给长官剃头。’那个年代，剃头用的都是剃头刀子，剃了一会儿，乔明志就假装要给伪军官刮胡子，伪军官就仰起脖子来，乔明志见时机一到，立刻举起锋利的剃头刀子，朝着伪军官的脖子狠狠地割了下去，一下子给伪军官割断了气嗓，一命呜呼。紧接着，他就和伙计一起把伪军官抬到了里屋，隐藏了起来，给伙计付了工钱，提着枪就跑了。后来，听说乔明志跑到了你们平度，再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一边听着乔百恩老人的讲述，我一边心里就有了底气，这样就能写出一个比较丰满的乔明志来，与后来“乔八爷”在我家乡的故事也就接上了“茬”。
乔明志来到平度后，身无定所。有一次，在一家饭馆吃饭，当伙计把饭菜端过来时，他就顺便站起来接着饭菜，腰里露出了枪，这时候恰巧被邻桌的平度抗日发起人乔天华、罗竹风发现，就上前问他：“老兄在家干什么？”乔明志愣了一下，接着回答说：“老百姓。”“老百姓，怎么腰里还别着炮？”乔明志看了看他俩说：“我就是老百姓，现在，日本鬼子来了，我不想当伪警察、当汉奸，就抢了支枪，找队伍抗日。”乔、罗二人一听，眼下正缺少一个这样的保镖，就问乔明志愿不愿意在平度留下，参加游击队？乔明志一听，当即答应。从此，乔明志就结束了土匪生涯，成为平度抗日游击队员。
一九三八年九月，八路军胶东五支队驻在平度高望山一带。一天，乔天华接到通知，让他马上到五支队司令部去。在一个很严密的四合院里，乔天华见到了高锦纯司令和宋诚政委。高司令便交给乔天华一个重要任务：成立平度人民抗日救国会。第二天，高司令就派乔明志来到抗救会，担任特务连连长，派陈明宪担任秘书，还有交通员王希忠和分管军需工作的臧宝堂。当天晚上，议论起如何组织抗救会的事来，彪悍粗犷的乔明志说：“捉拿汉奸老子包下来！”随后便成立了便衣队，乔明志任队长，就驻扎在我的家乡乔家村，负责接应乔天华、罗竹风、刘文卿等人，开展抗日救亡运动，秘密传送情报，保护乔天华的安全。
据乔天华回忆文章《在抗日洪流中》：“一九三八年九月，日寇和汉奸张步云第二次侵占平度城后，为了封锁大泽山区，在这里安上了据点。得知情报后，我们决计摸进据点活捉汉奸参谋长。特务连长乔明志，带领十名战士，摸进了店子镇。因他曾在这里开过理发店，对镇上的情况了如指掌。结果，天刚露明，他们就把汉奸参谋长等八人全部擒了出来……”
乔明志的加入和便衣队的成立，使平度抗日救国会旗开得胜，影响越来越大，这就使盘踞在平度的投降派头子张金铭又怕又恨又嫉妒，于是，就造出谣言说，抗救会强迫老百姓捐粮捐款。抗救会会长乔天华听后，十分气愤，就带着乔明志去见张金铭。
乔天华《在抗日洪流中》中说：“这天，我和乔明志一起，进了平度东乡古岘镇，乔明志腰挎盒子枪，虎彪彪地紧跟在我的身后边，只听大街两侧有人低低耳语：‘看！那就是抗救会的乔主任，后面跟着的是乔八爷。’街面上人们面面相觑，顿时紧张起来。早已打听明白了张金铭的住址，进了东西大街，穿过十字路口，在南北大街路西“一个黑漆大门前停了下来。原来张金铭正在里面召集他的部下头目开会，门口加了岗哨。”
“我们找你们司令有要事商量！”乔天华对门岗说道。门岗回答：“司令有话，今天开会概不接见！”乔明志一听，一个虎步骑身，盒子枪已顶在门岗的脑门上，厉声喝道：“你们司令特地请我们来的，耽误了事你能负责吗？”说完，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两个门岗急忙像两条夹尾巴的黄狗紧跟着进去。这时，张金铭正在训话，见乔天华、乔明志突然出现在面前，显得慌张起来。连忙让道：“二位请坐！”乔天华喜欢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把要说的问题亮了出来。张金铭开始还矢口否认有此事，当乔天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后，张金铭无言以对。这时，再看那些满屋的小头目们，个个呆若木鸡。最后，张金铭只好答应抗救会在平度可以自由行动，二乔扬长而去。乔天华、乔明志突如其来的行动，大灭了张金铭的威风，广大群众更加佩服抗救会了，宣传队趁机还编了一段快板书，题目就叫：《“二乔”责问张金铭》。
这里还有个小插曲，乔明志驻守乔家村时，素有“神枪手”之称的他，教会了乔天华儿子乔洪珍打枪，培养出了一名13岁的“小八路”。
乔明志还协助乔天华在平度打了一个个漂亮的大胜仗，他胆量过人，武艺高强，被誉为“神枪手”，后升为许世友部队的特务营营长，转战胶东，身经百战，出生入死，屡建战功。1940年，赴延安受到中央首长的嘉奖；1943年，胶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亲自为他颁奖，奖给他战马一匹，手枪一支。建国后，转入地方工作，曾担任掖县（今莱州）平里店供销社经理。平里店离我老家不足40公里，1977年，我到掖城去看我祖父时，就经过平里店，可惜那时也不知乔明志的去向和这层关系，痛惜失去了与这位英雄见上一面的机会。
1979年，曾经威震一方的“乔八爷”,曾经笑傲在胶东抗日战场上的骁将乔明志,病逝于掖县（莱州），悄然走完了他传奇的一生。“乔八爷”的传奇故事，至今仍在胶东民间广泛传颂着，英雄事迹永久铭刻在老百姓心中，现在家乡人还常说起“乔八”的故事，令人回味无穷……
乔显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