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月的长河中,总有一些物件承载着我们的记忆,静静地珍藏在脑海深处,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常会悄然在浮现在心头。煤油灯,便是这样一件充满怀旧气息的物件,对于许多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来说,煤油灯是再熟悉不过的物件了。它曾是乡村夜晚的唯一光源,伴随着人们度过了无数个漫长的黑夜。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每当夜幕降临,家家户户便点亮了煤油灯,那微弱而昏黄的灯光,虽然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但却足以温暖每个人的心房。我就是从点着煤油灯看书学习走过来的人,在结束就“煤油灯时代”后,又在冥冥之中成为了与煤油灯相近的为人们播洒光明的使者,写起煤油灯来,就感触颇深。
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全国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点的是煤油灯,当时,因国家贫穷落后,就连煤油也是从国外进口的,老人们大都把煤油称为“洋油”,所以也就把煤油灯称为“洋油灯”。
煤油灯的种类繁多,有简陋的自制煤油灯,也有稍微精致一些的马灯、罩子灯等。自制煤油灯大多用空墨水瓶、药瓶等容器制成,上面插一根卷着的火纸卷、布条、棉线作为灯芯,瓶里添上煤油便可点燃。这种灯虽然简陋,却承载着绝大多数人最朴素的生活智慧和对光明的渴望。为此,著名作家尧山壁先生在《灯的回忆》中这样写道:“农民买不起罩子灯和马灯,往往用墨水瓶盛油,铁片儿做盖儿,穿过灯捻儿。小学生上自习,每人端个小煤油灯放在桌角,从讲台上往下一看,那灯光纵横成行,一片光明的阡陌……上世纪50年代,点灯传到县城,县长一按开关,村公所的电灯亮了,人山人海围着一个灯泡。这个说:‘灯捻儿这么细,肯定省油。’那个举起烟袋,朝着它对火儿呢。”大作家一段话,生动形象地揭示了从煤油灯过渡到电灯时代的现实。
从记事起,我就在家里的两个灯窝里认识和接触了煤油灯,还碰撒得煤油到处都是,没少闻煤油味。很小的时候,就见过父亲做煤油灯。他从在村里当医生的堂伯那里要了两个药瓶,便就地取材做煤油灯。心灵手巧的先是卷灯槽,从盛铁家什的篮子里找来一块废弃的铁皮,将它擦洗干净,放到石板上用锤子敲打几下就平整了。尔后,再把它放到铳子上开始卷起来。父亲一边做着,还一边说着:“灯槽的上头要卷的紧一些,防止灯移动时漏油,下头要卷的松一些,为了好往上供油。” 只一会儿工夫,灯槽就做成了。灯芯是用火纸卷成的,也得松紧有度,刚好放到灯槽里就行了。灯盖的上方还需要固定,因为当年的铜钱(古币)不值钱,父亲就找来一枚,中间正好有一个大小适宜的方孔,这样做起来就很方便,一阵捶捶打打,敲打的薄一点就成了,当年这“孔方兄”就这么“大材小用”了。这样,我家的煤油灯就做成了,加上煤油,就照亮了满屋,一只小小的煤油灯就能给全家带来几多欢乐。
那时候,因为物质匮乏又没有电,也没有其它娱乐节目,就连收音机也少得可怜。每每夜幕降临,人们的生活简单而质朴。一家人便围坐在煤油灯旁,享受着难得的团聚时光。常常是家庭妇女在煤油灯下缝补着衣服,男人则在一旁抽着旱烟,爷爷或奶奶讲述着过去的故事,孩子们则在一旁嬉戏打闹会儿,就在大人们的催促下拿起书本,在微弱的灯光下认真地学习、做作业。煤油灯下的生活虽然艰苦,却充满了温馨与幸福。在那个没有电灯、没有电视的年代,人们的精神生活虽然匮乏,却有着一种难得的满足感和幸福感。煤油灯不仅照亮了人们的生活,更照亮了他们的心灵,让他们在黑暗中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我家当时的情形也基本这样,到了晚上,在村子里拨拉了一天算盘珠子母亲,到了晚上也不闲着,便在煤油灯下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督促和鼓励着我和弟弟写作业。煤油灯下映红了母亲的笑脸,只见她悠闲地做着针线活,还不时地用针尖挑拨着烧焦的灯芯,我也从中明白了“灯不拨不亮”的道理。母亲还时不时地说着谜语让我们猜,“XX,你猜猜”“猜不着”“XX,你猜猜”“我猜是XXX”“噢,快了、快了!”……吊起了大人孩子的胃口,提起了一家人的兴致;劳作了一天的父亲,有时半躺靠着被子卷,不一会就发出了香甜的鼾声,有时用纸卷起一袋旱烟,在灯火上点燃,“吧嗒、吧嗒”地抽着滋润烟;上了年纪的祖母则在煤油灯下说古典,还说那些道听途说的神话传说、陈年旧事,直听得我和弟弟都入了迷;我和弟弟则凑在煤油灯下,每人趴在一条板凳上低头做着作业,一不小心就被煤油灯烧焦黄了发梢,发出“吱啦、吱啦”声、嘻嘻哈哈的欢笑声,打破了老屋的沉寂。记得我还在煤油灯的映照下,站在炕上背起手,装“小老头”,一边弓腰跌谷着慢走,一边唱,“俺老婆今年六十三,一起办个学习班,《老三篇》来学几遍,越学越把干劲添……”年年月月日日,煤油灯成了农村老百姓每天都离不开的谋生之灯,成了孩子们成就未来的希望之灯。
犹记那时候,大一点的孩子还要端着煤油灯到学校去上晚自习,本村没有学校的孩子,就要端着煤油灯上沟爬坡、还要“摸着石头过河”,端着煤油灯走上几里夜路,赶到有学校的村子里上晚自习。现在想来,那时确实不容易,端着煤油灯走夜路更不容易,没经历过的人体会不到那种滋味。
记得我在小学四五年级时,大概正是邓小平副总理复出抓教育整顿的节骨眼上,班里成立了10个学习小组,老师要求每天晚上轮流在本组同学家中学习,完成老师当天布置的作业,那段时间似乎形成了一股浓厚的学习风气。这样一来,我和同学们就每晚端着煤油灯走街串巷,有的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有的从村南头走到村北头,每组同学凑到当晚轮到的那家。记得当时我们小组大都到荆桂芳同学家中学习,把几只大大小小的煤油灯统统摆到矮桌子中央,显得灯火通明,我们每人坐在自己的煤油灯旁,围成一圈分头做作业。每天晚上等所有同学都做完了作业,那就可热闹了,几盏煤油灯已熏得满屋都是煤油味,煤油焰熏满了每人的鼻孔,都顶着一鼻子灰,相互看着、笑着,你指指我,我指指你,嘻嘻哈哈地打声招呼就各自端起煤油灯,摇来晃去地往家走。那时小,遇到胡同、墙角、旮旯的地方都黑灯瞎火的,还有点害怕,总会端着煤油灯小跑起来。我那时端着煤油灯夜走长长的、弯弯的大胡同时,煤油灯只能照到眼前,远处黑咕隆咚,拐来拐去,且想起大人们说过的大胡同里这样那样的传说,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怕的不行,再遇到个狗叫猫跑(或是别的什么跑)的,就更害怕了,端起煤油灯就快跑,听着身后还有声音,那是吓出来的,等回到家一看,煤油灯里的油下去了很多,抬手一闻,满手都是煤油味。
说实话,那个时候都厌倦了用煤油灯照明的生活,但却都无奈,我当时就想,只要有比煤油灯再好一点的照明条件就行了,即使有老师们常用的那种罩子灯也行,对祖母常念叨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连想都不敢想,在我的心目中那简直就是共产主义生活了,我一直认为那是在讲不敢奢望的故事。
在“煤油灯时代”,农人们一直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每天天一擦黑,黑暗幽静的村子里家家户户就点亮了煤油灯,除了吃饭、拉家常,就没别的事,只有围着煤油灯大眼瞪小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过得十分单调、枯燥、乏味,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了整整一个时代。煤油灯不仅昭示着农村的贫穷落后,还给农村老百姓带来了不安全感。在我记忆深处有一件刻骨铭心的事,使我至今难忘,那就是我老家发生的“大黑汉子”的故事。
时间大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故事的源头是老家村子中央的那棵老槐树,据县博物馆的人员考证已500多年树龄,仍枝繁叶茂,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过来,村民们一辈一辈习惯地称它为“大槐树”。大槐树中央枯烂成一个很大的洞,因而便产生了这样那样的传说,村民们感觉很神秘,却始终没有什么迹象发生。
直到有一天晚上,村里一个妇女沿大槐树前一条青石板小路走,走着、走着,突然,她发现大槐树下站着一个又高又大的“人”,把她吓懵了,她也不敢喊叫,拔腿就跑。后来,许多村民都在大槐树周围发现过这个“人”,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神,越传越怕,大伙都称之为“大黑汉子”,黑灯瞎火的,见了“大黑汉子”也没有敢靠前的,都“惊”而远之。自从那个“大黑汉子”出现,当时这个1800多人口的大村子,许多村民竟还对这个“大黑汉子”还有点害怕,平时也只有议论纷纷,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妇女、孩子们吓得晚上不敢出门了,父母都叮嘱自己的孩子们“晚上别出门,外面有大黑汉子。”自从那个“大黑汉子”出现,每到掌灯时分,妇女、孩子们吓得都不敢出门了,这件事一直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改革开放以后,乡村巨变,漫长的“煤油灯时代”也渐渐过去了,人们向往过城市人“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时代已变为现实。村里刚刚上电的时候,我就有过很深的感触,因我家住在村子的高处,晚上家家点煤油灯的时候,我往前一看,一片漆黑,只是从后窗里透出萤火虫般的亮光,我感到万般惆怅。自从通了电,有了电灯后,往前一看,夜幕笼罩下的村庄一片光明,仿佛是一座“不夜城”。有了电,全村一片欢呼,村里的老百姓乐得合不拢嘴,感觉心里也亮堂堂的,有的高兴地放起了鞭炮,有的在锃亮电灯的照耀下,喝着美酒来庆贺。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看到了光明,告别了“煤油灯时代”,告别了黑灯瞎火,也告别了“大黑汉子”。从此,“大黑汉子”真的不知不觉消失了,有的说:“‘大黑汉子’怕电,吓跑了。”有的说:“‘大黑汉子’怕光,照跑了。”不知什么原因,反正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发现“大黑汉子”的了,就连其他类似的传说也随之销声匿迹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的发展,煤油灯已远去了。电灯的普及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加便捷和舒适,而煤油灯则成为了尘封的记忆。然而,对于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来说,煤油灯却永远留在了他们的心中。
每当回想起那段艰苦而温馨的时光,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煤油灯。它虽然已远去,却永远照亮着人们的心灵之路。煤油灯的远去,也见证了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进步。它让人们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同时也提醒着人们不忘初心、珍惜亲情。
煤油灯,成为过去年代生活必须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农村的夜生活,照亮了夜读孩子的前程。现在回想起来,带给我们美好的回忆的同时,也带给了我们无尽的心酸和不安全感,只有想想原来的煤油灯,才能感受到今天的灯火通明,才能感知到这是从“煤油灯时代’到电灯时代的飞速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