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耐的乡愁

难耐的乡愁

姜芳

“岁月留痕”。不惑年岁的我愈发地感到怅然。

我们全家迁移至渭南距今大概有10年多，算是见证渭南时代跨越的一份子。

那时，我们刚搬来渭南，租住在印机厂的家属院，印机厂区还在朝阳西段，与家属院隔街而立，厂区的邻居是体育场。所谓的体育场也无非就是大片裸露的空地上矗立着几个篮球架、几个水泥浇铸的乒乓球案子。春天尘多风高，尘土与碎纸片便会漫天飞舞。家属院、厂区、体育场相互印衬，显得陈旧、破败与零落不堪。

短短几年时间，这块地段飞跃似的成为商住一体的现代都市中心，大型超市、购物中心、运动场、餐饮街、写字间，地下停车场等等都虚掩在高耸如云、鳞次栉比的大厦里。时尚、青春、个性的步行街吸引着爱美女性的眼神，LED屏与各类媒体广告不分昼夜的为人们播扬着与生活密不可分的各类信息。

这里仅仅是繁华街景的一隅。然，它处处为这座年轻、靓丽、充满活力的都市绽放着极俱顽强的鲜活的生命力。

亦是短短几年时间，我们家从租人篱下到有了自己的房和车，同时我们也安然地接受了房贷与车贷的负累；孩子从初中到高中直至大学毕业，如今又返回家乡，成为一名基层工作人员；我有了工作成为了上班族，并结识了许多使我终生受益的朋友；我的青丝上亦添加了几丝灰白。

然，在这里，任凭我怎么努力，也不能融入其中；我内心时刻提醒自己，“你就是这个城市的过客”。带着这个念想，我几乎每个工作日都奔波与这个城市的东西两端。我的每个节假日几乎亦在奔波在回家的路上。10多年来，不曾动摇，更不曾停歇，自此一如既往……

有闺密曾开玩笑地对我说：我们退休后，一起在渭南塬上租块地，种点瓜果蔬菜，除了养心健体外，最起码吃着自己种的东西放心，现在的食品太不让人放心了！怎样？我微微笑道：我还是回我的白水吧！哪里还有我的2亩苹果园，也是我死后的栖息地吧！朋友瞬间的诧异过后，莞尔一笑道：你呀！我们结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的思想这么守旧，迎合“落叶归根”的规律？我道：也不是，只是觉得在那个地方心里比较踏实而已！在我们那的农村，家家户户几乎门不落锁，有的全家常年在外打拼，也没听说丢失什么东西，有的留下来的老人孩子都是邻居帮忙照料。邻居彼此相互串门，不管谁去谁家，都是进门上炕、饭点吃饭，没有过多的客套与虚话。想吃韭菜了拿把小刀或去自家院子、或去邻家地里割点带露珠的韭菜，想吃葱了顺手拔一颗，白菜、西红柿、茄子随吃随摘，养头年猪，抱几窝鸡，鸡蛋绝对最新鲜，鸡肉绝对无公害，自家的小麦、自家压榨的菜籽油……在冬暖夏凉的窑洞里，每天都会有纯粹的蓝天白云与你为伴。清晨，你会在鸡鸣狗跳羊咩牛哞中醒来，打开大门，泥土的清香与掺杂着特有的气息扑面，令人有中穿透肺腑的翛然！想想在农村的欢畅，是你这个城里的孩子是绝对想象不到的……

此刻，我心里非常清楚，这样的日子我也只有说说的分，不知多少年了，这样的生活我惟有在梦里体验过而已！我又失神地对闺密说：你知道吗？我们全家的户口还在白水，在我的印象中，户口在哪根就在哪!生活在渭南我只有飘的感觉！

说完，我和闺密都陷入一种沉思的压抑之中……

每天下班，我几乎是在国贸站下车，然后溜达着走回家……。

当我穿梭与人潮车潮之间，迷人并眩晕的霓虹灯也掩盖不了我内心的空落。是呀！孩子已长大，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我的先生也因各种因由在外应酬，父母公婆亦不喜欢喧嚣的城市而远居老家的城镇乡野。此时唯有爱好甚寡的我流浪在这个都市的街头巷尾，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孤独。

中心广场上三三两两谈情说爱的俊男靓女亦不避嫌地腻歪在一起，我的眼神从他们身上溜过的刹那，内心好似有些砰然的跳动抑或羞涩的漩涡，令我叹息岁月的无情以及艳羡他们的无所顾忌时，更多的是感叹这个飞跃的时代留给我们一些道德伦理的缺失，抑或自己灵魂深处的传统文化与时代文明的相背，这个疑虑时不时地拷问着自己？

喜爱锻炼的人们在做着各样的准备工作，可爱的孩子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一抹最明快的彩虹，随着他们欢乐的笑声、看着好似企鹅般地跑来跑去，夹杂着大人们的呵护声倒也倍感暖心。

夕阳落下的余晖反射着高楼的倒影把广场分成阴阳两面，超大的LED屏每天播出的晚间新闻又准时开播了，播音员洪亮的富有磁性的声音，亦丝毫没有影响到安静地独坐一旁用手机刷屏的男女，他们与周围环境屏蔽时的木然，是一些年长的人甚至也包括自己都觉得有几许的不可思议的迷茫和费解。

天色渐暗起来，广场上的彩灯悄然上岗，远处大厦里格子间的灯光亦渐次地明亮起来，飘渺的菜香从鼻尖滑过，我仿佛看到了窗子里面的欢声与笑语。

想想自己一个人在家时的寂寥，思乡之情油然而起。犹记，有次自己患感冒病倒在床，我的先生那天恰巧出差，孩子在外求学。我昏沉沉的躺了一天，滴水未进。好几次想爬起来烧点水喝，但因头重脚轻而跌倒在地，倔强并独立、不想麻烦邻居更不想低声求人的我，唯有伴着咸咸的眼泪流淌在愈来愈冷的心里……，

天色已晚，漆黑让整个房间处于黑暗的静谧与真空中，那时那刻，我仿佛感到了死亡的气息，想起了亲人在身边的人们的那份幸福与温馨，哪怕是恼人的吵骂声也令人回味；想起了妈妈熬的米粥和咸菜的清香；想起了往昔父母的嘘寒问暖，自己感到啰嗦时的浮躁，在此时此刻，倍感惭愧与懊恼；想起了在住白水单位家属院时，在自家用手随意敲敲墙壁，邻居立刻会回应敲壁时的那份随意与舒心。

伴着丝丝怨恨父母的恋家情怀，含着的我眼泪又浑然入睡……。

第二天感觉清爽了些，赶紧爬起来做了些小菜稀饭，想起昨日好似做梦般恍然与惊悸。

至今想起那天的情景，常常令我唏嘘不已。有时和朋友聊天，会调侃道：你们不知道哪天的情景，有种叫天呼地没人应的绝望，若果我真的死了，臭到里面也会没人知道的。想想都后怕！所以，珍惜自己最重要了！

曾几时，听到朋友埋怨与老人同住时的不自在，我禁不住会说：你们太幸福了，你们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远离亲人的游子在外无助时的绝望与害怕。有父母的陪伴，回家总有口热汤喝，多晚回家总有一盏为你点亮的明灯，总有人为你牵挂。而我们呢？也有亲人的牵挂，但太远太远……。他们的牵挂，也只是我们这些游子心灵上的慰藉罢了。

看了看腕表，不觉时间已8点多了，我抬头望了一眼月色“今晚的月亮真圆，明天母亲节！回家给妈妈打个电话。孩子和他爸也应该快到家了吧！”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随即加快了脚步，踩着高跟鞋发出的“哒哒”声，灯光反射着身后的影子被愈拉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