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黄门村时,阳光温煦,惠风和畅。
曾经涉足过这片岛屿。遥远的记忆,仿佛依稀,却跟现在完全没有了重叠。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回想着,却再也没有连接的可能。
也罢。就让我重新认识黄门,以一个全新的姿态。
村支书早已在村口等候。黝黑的脸庞,爽朗的笑容。寒暄过后,他走在采风队伍的最前头。
黄门村,典型的渔村布局。民居依山而建,高低错落的样子。村内随处可见石头垒砌的房子。远远望去,这些石屋的房顶大多呈“人”字型。层层排排的黑瓦是它的主角,灰瓦点缀四处中间。屋檐的瓦片流畅似波浪纹,让人可以感受到它的律动。在阳光照射下,投驻在墙上便成了片片流苏,随着太阳的运行在不停地游移着。不论日月星辰,抑或风霜雨雪,可都是大自然的魔术师、造型师呢。
犹记得当年,天寒地冻的日子里,雨水从瓦沟中顺流而下,结成条条冰凌悬挂于屋檐。通体透亮,根根分明,成了记忆中抹不去的风景,拥有着高楼大厦无法企及的美感。石屋的门窗也是极其简易的,由切割对等的石条镶嵌四周而成,倒是粗犷有味。历经岁月侵袭,石屋外墙早已蜕变成黑褐色,间或露出斑斑点点,就好象被洒上了芝麻粒,整堵墙彰显出朴素的质感来,反倒历久弥香。
时值正午,沿着弯弯绕绕的村道自下而上。漫步其间,房舍民居显得僻静清幽,难得见到闲杂人等。却在转角之际,猛地袭来一股柴禾燃烧后的烟火味,随风舞入鼻端,其中居然还夹杂着熬制猪油的特有香味!那久违了的熟悉味道,令我思绪一呆,心中一暖。沉睡着的童年记忆,就这样轻易被唤起。
小时候,每逢家中熬制猪油,我们等不及妈妈用铲子压扁挤干油渣中极少的油量,忍住被烫手的危险,用大拇指和食指撮着滚烫的油渣,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那香香的猪油渣,可是童年最奢侈、最美味的零食啊。当然,在清汤米面中加点猪油,再撒上葱花倒点酱油,那就是百吃不厌的点心面食。
在一幢门楣上雕刻着精致花纹的老宅前,村支书停下了脚步。欲扭开那已生了锈的门锁,却没能打开。倒让我透开大门的缝隙,看到了个大概。堆放零乱的物什,布满灰尘的庭院,漏着光的天井,无一不充满着久远的年代感。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时光那无比强大的雕琢力量,时间痕迹在这里清晰可见。
石阶坡下,“吱呀”一声,后门开了,出来一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阿婆。手中端着一盆衣裳,拧开水龙头,动作麻利地开始埋头洗刷。脸上的神情是恬淡的,温和的,透露出历经岁月沧桑后的沉稳从容。面对途经的我们,似乎无暇它顾。任由手上泛起一堆白泡泡,兀自搓洗着。也许在她看来,生活本该就是这个样。你有你的红尘道场,我有我的烟火人家。你有你的世事无恙,我有我的岁月清凉。
迈过悠长的渔村石阶,绕过那记录着海岛缺水历史的水井台。我们转了个方向,直往后山而去。
在洒满阳光的山间小道上行走着,身上的每个毛孔仿佛都在微张着。海岸线植被保护完好,这里几乎成了花草树木的竞美秀场。沿途,山花烂漫,花容嫣然。油菜花、豆荚花、野胡萝卜花、蒲公英,还有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在泥土中伸展着、绽放着。一团团,一簇簇,以各自的姿态,匍匐于路边脚下,点缀着这个生机盎然的人间三月天。屏息聆听,似乎还能听见花开的声音。此情此景,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做了绝佳的注解。
站在村庄的最高点,视线无限延伸,山海风光尽收眼底。放眼前方,海水漫过紫菜养殖区,露出细细的竹杆,如根根银针深扎于这片海域之上。延绵的海岸线上,林立着大小不一的礁石。凸起的山脊,矗立着十多台风力发电机,形成颇为壮观的风车林。跟前的花朵,对面的海景,成为一道独特的山海风景线。迤逦的风光令人沉迷,竟然让我忘了挪步。
一阵梵音从寺院传出,阵阵潮声随风灌入耳中。站在寺院前俯身张望,原来大海近在咫尺。海边那块大大的礁石上,“玉门岛”三个字清晰可见。
悠悠碧空下,云朵似棉絮如鱼鳞,任意变幻自由组合。经年累月海浪冲刷与侵蚀,令礁石表面粗砺嶙峋,像是一件件精美的雕刻作品。风起时,浪花欢快奔涌至铺满细沙的海湾沙滩上。在迅捷制造白色泡沫的同时,又快速消褪于海水中。阳光、沙滩、海浪,我要寻觅老船长……
黄门,爱你!从这一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