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修辞里的乡愁（组诗）

秋天，修辞里的乡愁(组诗)

姜华

收秋

时值秋分，鸟鸣声越飞越高。怀崽的

牛羊和庄稼，把幸福挂在稻穗、玉米和

缠绵的叫声上。喇叭花攀上竹篱笆，开始

直播丰收盛况。五谷的体香，钻进一只

翠鸟喉咙，被方言悉数说出。如果允许

我愿意把秋天的喜悦再拔高一些

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我对土地的依恋

由来已久。而那些熬过春寒、酷夏、干旱

和雨涝的种子，同样需要智慧。在这个比赛

耐力和经验的季节，我的品质远不及一位

老农。那些在空中飞翔的蝴蝶、蜜蜂和

奔忙的蚂蚁，是我年轻时豢养的花

我弯曲的一生，经历了饥饿、流浪和

疼痛，老了仍是一穗秕谷。人过中年

我已没有什么奢望，一顿饱饭，一杯热茶

再有一小块地，恰好放下我。在一场

暴风雨之前，我要背上籽种，回到乡下

老家去。我要赶在一场暴风雨之前

路过玉米地

秋天，玉米地弥漫着孕妇乳香

那些长出牙齿的玉米，开始从母亲

怀里挺直身子。它同我们兄弟

一样，老大永远站在低处，肩上

依次扛着老二、老三甚至老四

这些很早就写在了家训上

那些怀崽的玉米，都在努力向上

托举。负重的双脚，深深陷进

泥土里。甚至把土地撑开，露出筋脉

风雨过来的时候，它们相互搀扶

让自己站稳。我见过许多母亲雕塑

它们身体冰凉。唯有玉米，让我温暖

其实，我对玉米的依赖，和爱

缘于它与母亲同样的气味和

我年少时那些饥饿。在秋天午后

一个人经过故乡玉米地，那些玉米

结实、饱满、健康，脸上涂满油彩

像久别的家人、和乡亲

后来，母亲住进了玉米地里

变成了一棵玉米，让人无法辨认

插秧酒

布谷鸟在催促，喝罢了插秧酒

男人和女人，就要下田了

初夏，大巴山里的水有些凉

幸亏有那些杆杆酒，幸亏有那些

绿油油的希望，日夜拔节

山坡上竹笋，正在出头

刘家昨天刚过门的小媳妇也来了

她藕一样的腿让塘泥显的更黑

邻家的黄狗、白鹅、麻鸭也来了

它们用合声为农时赞美，一对

花喜鹊，站在地头柳树上喊号子

唱酸酸的山歌

那些肥泥鳅，在人们脚下

钻过来，钻过去，它们不说话

说话的是青蛙。它们一张口

天就变了，密集的雨点落在水田里

像一群米粒在跳舞。浓农的炊烟

已从屋脊上升起，毫不介意

说月光

我知道你一直在夜间赶路，每个月

都努力圆一次。这是在天堂

而人间，仍有残缺

我这一生都在奔波，期待有个

圆满。可是，月光落在我身上时

都碎了。像故人的脸

请原凉。我始终捧不住月光

有时她是水中一张照片，有时

是一块月饼，让我咬出伤口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白，而我的

人生已坠入下弦，圆缺相生

呈现给人间反差之美

作者简介:姜华，笔名江南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县作家协会主席。首届“十佳网络诗人”，中国诗歌网【实力诗人】，“中国新诗百年”全球最具活力华语诗人。陕西省首届年度文学奖、中国天津诗歌节头奖、第四届（2015—2016）中国当代诗歌创作奖、第二届加拿大国际大雅风文学奖获得者。在《人民日报》、《诗刊》、《解放军文艺》、等国内外报刊发表诗歌3000余件。获奖140余次，作品被收入180余种选本。出版诗集《生命密码》等七部。

诗    观：   诗歌应该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剖开生活的断面，让真相裸露出来。然后把汉字排列出陡峭的落差，呈现道义和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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