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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华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诗歌
2019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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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组诗)


姜华

 

回家 


十几年前,一阵风把我吹飞
如一颗尘埃,落在城市低处
多少次在风雨中行走,从没有漂泊

让人如此惊慌。有故乡的方言
扑打着翅膀,在异乡的土地奔跑  
呼喊,发出尖叫

人过中年,我还有多少时光

可以挥霍,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惊悚、辛辣,散发出异味

让我再一次弯腰,陷入异乡泥泞 

一个曾经高举的名词
早已被雨水冲淡,丢失了偏旁

在故乡村口,有稔熟的风打着旋

唤我乳名。抱住门前古槐

我哭了。树上两只灰喜鹊不停地叫

仿佛在喊,回家,回家

 

腊月

 

在腊月,村庄上空浓浓的炊烟

一伸手就能抓住。房梁上挂的腊肉

油光红亮,坛子里的酒泄露了

主人的秘密,院子里柴火一点就燃

雪片贴的窗花,挤进了年画

那些狗的叫声格外张狂。年的气味

在村庄里回荡、弥漫

 

这是个适合抒情的月份

清晨或傍晚,风奔跑在村道上

吹着哨子,呼唤出门在外的人

回家。还有那些爆竹声、猜拳声

欢笑声、和天籁声融合在一起

企图要把腊月掀翻

 

还有村道上匆匆的脚步声,小河

解冻的裂冰声,这轻轻颤抖的腊月

多像30年前,一家人围着火炉

开怀的笑声。夜晚,墙上有日历翻动

的声音,哗哗作响。我知道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我不介意

 

坡地

 

那块坡地呈三角形,挂在

老家屋后三十度斜坡上。像一面

黄色小旗,更像童年的脸色

 

放羊的时候,每天都要经过

那块坡地。庄稼、牛羊和

我,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那些年,坡地饥饿的哭声

经常走进我的忧伤。去年夏天

一场泥石流,那块坡地消失了

 

我身上最后一点土腥味,是坡地的魂

 

过年

 

儿时的年,阴晴全在父母脸上

三十吃罢团年饭

初一换上新衣新裤,和新鞋

左边兜里揣一封鞭炮

右面兜里有蹦跳的压岁钱

那时,我就是大爷

 

青年时过年怕回家

房贷未还完,小车没买

身上穿着去年的新衣

口袋全是空的 

回到家里还要听大人数落

这过年就是过关

 

这几年过年心里装满了期待

儿子爱吃甜,女儿喜食辣

提前给孙子装好的红包

比往年又沉了几分

在儿孙们眼里  我们

更像是一对下人

 

在外省

 

我要告诉你,那个有病的人

被一张野广告粘在异乡电杆上   

风一吹浑身都疼,外省没有神医

上帝存放的经文字迹模糊

有稔熟的方言,如夏夜之蚊

叮我

 

身上标注的气味,和旧病

大多源于遗传

叶子在月圆之夜,拽住一棵树

痛哭。半阕月亮挂在树稍上

一半内伤,一半风寒

 

一个地名,陷入地图深处

像一双手扼住我的喉咙

 

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

我的行囊湿了 

 

声 音

 

北风过来的时候,我听到

一些来自民间细密的声音

或高昂、或低沉、或忧伤

撞击我的耳膜。我惊讶这些近似宗教

尘世的方言、和哑语

多少次,我试图接近它们

却往往被世俗掀开

 

多少年来,失语的我 

只活在一种声音里。抱紧一个细节 

不停地敲打那些瓷器,直到发出光芒

有爱喂养生活,这就够了

还有我苦难的诗歌,这就够了

 

现在,我的天空经常布满乌云

泪水、和苍茫。初春的阳光照过来

还有什么不能够让我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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