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神性土地上的人间福祉 （组诗）

甘南，神性土地上的人间福祉 (组诗)

姜华

阅读甘南

现在我这样讲述。甘南，一块曾经

被花儿、洮砚、美酒和诗歌抬高的地理

散发出青铜气味。几千年来默默

承受着高原的风、西域的雨，走过

风生水起的四季，卓然而立

岁月没有老去，季节亦然鲜活

一块藏地的表情、风俗、方言和上善

被高原上陡峭的风，经年吹拂

这块红色导航，绿色覆盖的土地，万物

生长。羊群追逐着白云，青稞种植

在天上，雁鸣运来丰沛雨水，更有一匹

闪亮的黄河领航。藏王故里，隐藏了

多少惊喜。这些都被方言逐一指认

经年行走的风，把二郎山上花儿吹黄又

吹绿。那些史前存放的石斧和陶器

发出铮亮光芒。临水而居的民宿

闪耀着神秘的幽光。洮河边的浣衣女子

轻易地，取走了一个男人的魂

一个地名，早已被历史滤尽了泥沙

和风流，载入史册。一张文化

名片，已经浮出水面。如果允许

我愿意把甘南再拔高一些

藏酒

打开中国近代史，便有浓郁的酒香

从书的扉页中涌出，同江山

美人、社稷一起，让我的书案上

一片汪洋。而关于藏酒的详细记载

涉及到一粒青稞的品质

在甘南，酒往往是一件利器，赏罚皆胜于

修辞。它于痛苦时暴动，郁闷时喧泄

快乐时飞翔。酒精遭遇烈火，难道还有

比燃烧更充分的理由。这些藏酒，经年行走

江湖。酒杯中，有辽阔的西部在摇晃

这个秋夜，我怀揣一瓶藏酒、二两诗歌

和一万种济世良方，穿越前朝风月

寻找洮河的源头，星星在天上给我指路

明月高悬，卓尼酿造的那些故交

正一个个从甘南出走，汇入苍茫江湖

遗下经文、火种、陶器、盐巴和一地酒香

青稞

藏历八月，辽阔的甘南草原，地毡一样

正在被风反复练习翻卷。天空高远

几朵向西行走的白云，不停变幻着头像

一株青稞摇晃着，在前面带路

我从陕南出发，一路向西，去甘南

寻找，一个封存已久的记忆。西北风

吹来的奶茶香，让我停下脚步

那些从藏历里出走的青稞，丰姿

卓约。黄河锐叫着扑过来，抱紧我

在甘南，有一处隐居的藏乡             

牛角琴有些疯狂，篝火飞上苍穹

今夜高原的月亮彻夜不眠。那些

跳锅庄的藏家妹子，哪一位是

我前世的情人。无处不在的酒香

被风从前朝搬来

我是要饮些酒的，今晚在卓尼城南

同几位诗友相聚，我不可能还有

另外的主张。暂时放下人生的烦忧

苦难和无奈，把自己放逐在酒中

半圆半缺，半醉半醒

记忆

今生走过的路太长，大多都已淡忘

唯有一个叫舟曲的地方，让人如此留恋

纠结。一块土地，一个名词，一群人

怀抱阳光、鸟语和花香。这难道

是上苍的点化、或藏地隐喻

记忆深处，一座圣城，高到让人仰望

雾岚起落处，惊现西部的天地大美

人与自然、上善一起生长。白龙江

拱坝河、博峪河浪花里，溅起

多少惊喜。白云深处，还有多少声音

在奔跑、呼唤。我还在寻找

让人无法相信，西部还有这样一处天堂

当年的偏僻之地，被一条丝绸系牢

多民族汇集的智慧，突破了秦岭瓶颈

那些在白云上奔跑的村庄、牛羊和

雄鹰，快乐、隐秘，让人神往

一个名词，让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人

一万次抬起头来。舟曲，像一块

重金属，楔进了我的骨头里

变成一块胎记，挥之不去

桃花开

我曾经发现，不论多么贫脊的土地

都能养育顽強的信仰，和生命

那些漫山遍野的桃花，竟然使一块

土地如此灿烂。把生命的精彩

高举，火热、夭艳，燃情

在甘南，雨水和阳光都很充足

桃花开得妩媚、大方、含情。一块

曾经偏僻的地理版图，有民歌在

那里世代传唱。比自然顽强的是

生灵，比万物碱黙的是土地

在农历三月采花节上，抢水、采花

祝福汇成的合声，如天籁之音

尘世的欲望、欢乐和忧伤，被桃花

一层层履盖，又纷份打开

一路向西

现在，让我们沿着石貂、羚牛和

白唇鹿的智慧、图腾，叫声

和气味寻找。一个叫响亮的名字

从云图里现身出来

这是块红色而古老的土地。故乡和

方言，正在远去，眼前的风景

让人惊叹。这里的一山一水，动物

植物，都在追逐我的阅读极限

我曾经自豪自己是西部人，可是今天

在甘南逼人的气息里，我的自信

被一阵赶路的风卷走

从陕南出发，我仍然在寻找捷径

向西、向西，一路向西。直到自己

变甘南的一片云，一棵草

一片雪。然后溶化，或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