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口，地名上的青绿（组诗）

关口，地名上的青绿（组诗）

姜华

八卦山

这里人迹罕至，有野生动物的叫声

把你拖进惊恐。那些叫龙椅

九华、五指和天门的山峰

守住八个方位。那些悬崖

密径、植物、动物和弯曲的方言 

处女一样隐秘

难道是上苍的点化。这些诡异

四伏的山水，让一个

位于秦岭南坡，叫关口的地方

拥有如此独步的地貌

自然造化的魔力，如磁铁

让游客迈不动脚步

小镇前奔跑的汉江，把一面青山

印在水里。江上的风终日

比划着手势，它们要向山外

传递出什么消息

天门山

上帝开启了一扇门。离天堂近

离人间更近

迈进这道门，需要放下

走出这道门，需要担起

走进去是一重天，走出来

是另一重天。天堂与

人间，全在一念

禹穴

四海为家的大禹，在悬崖上

凿洞为室。门前那棵

千年皂角树上，挂满了

疏水的利刃。一群唐朝秀才

在一个秋日聚会，他们在

崖壁上刻录下记忆

岁月如飞尘。我不能肯定

这一切有什么隐喻，或象征

但有一点现在可以盖棺

守住生命的出口，和名声

不必在意那些冗长的悼词和 

祭文，被汉水带走多远

禹穴，一张汉江流域的化石

或标本。现在被关口人

紧紧地攥在手上

镇江石龟

现在，让我们沿着时空和汉江

返回，去寻找一五三零年

游出的那只神龟，在一个叫

关口的地方驻防。从此一江洪水

都在后退，下降，而石龟

已上升江水的仰望

苦难的年代，洪水也饥饿

它们曾一次次扑上岸来

掠走牲畜、粮食、土地和生命

像一群打家劫舍的强盗

唯有这尊石龟，才能把一江

猛兽和恶梦，逼上绝路

事实上，又有多少人像石龟

守住人生的命运关口和

誓言。一座残缺的明代石碑

讲述着一截流浪的历史

泥沟水文石刻

这些石刻，都是汉江的主张

把前朝的证据搬来，刻在

一个叫泥沟的石壁上。耳畔

有急促的脚步声，跑过

明末那个发水的黄昏。这一切 

被一朵过路的乌云偷窥

江岸越来越陡峭。洪水

咆哮着，像一群狂奔的野兽

把村庄、动物和

人群赶上高坡。树梢上

挂着的那方花头巾

在秋风中哭哑了嗓子

高潮过后的汉江，再一次

疲软下来。崖壁上

那些鲜红的文字

摇晃着，多么像一粒粒

壮阳的补药

郭家楼

我无法考证，先有这座楼

还是先有这位前清举人

一阙郭姓古宅，一身

书卷气，从破败的废墟中

探身出来。黄昏的山道上

一群弟子规在奔跑

应该还有一个女人，也许两个

或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

于厢房窗前对镜描眉、梳妆

在前朝的方言中穿针引线

彼时，一声轻轻地叹息传来 

整个宅院摇晃了一下

一座精雕玉琢的豪宅，并非

密不透风。在郭家楼

我看见那些前世的功名和欲望

留下的漏洞，随处可见

关子沟

走进这条沟，仿佛仍能听到

一九三七年传来的枪炮声

当年战争的硝烟

掩埋了多少鲜活的生命

和信仰。如今这条沟

已被红色政权抓牢

当年那些坚硬的骨头，现在

变身为一种叫铅锌的石头

它们结队从地下钻出来

给一方基层政权，垫足了

底气。一条貌似普通的山沟

深藏着大山多少智慧

一条沟，究竞承载了多大

抱负，和期待。你听

那日夜疾走的溪水，奔向

汉江的脚步声多么急促

大庙

庙不大，名气却大。大殿上

辽浇的香火和钟声，被风

从双河吹到关口

几朵闲云，挂在桦树顶上

于钟声里荡来荡去，一只上山虎

爬上了天门山

几只乌鸦，站在大殿屋脊上

背诵《金钢径》。它们

不问政治，只求平安

莲花洞

在大庙村，上帝为人间打开一扇

天窗。一群蝙蝠扑过来

伸手把我拽进洞里

莲花厅里生长的石笋、石鱼和石猴

个个表情怪异、神秘。绝壁上

苔藓的眼晴都是绿的

蛇的眼睛，被一只石蛙的纹身吸牢

洞壁上一只翠鸟看了我们一眼

怪叫一声飞走了

通往未知的路曲折、幽暗，让人不安

偶尔有惊呼声，突如其来

把造访者矜持震落一地

洞穴蠕动了一下。又蠕动了一下

像胃囊。更像子宫

登天

走进这个门，就可以登天了。有人说

这是成龙导演的神话，吴承恩在

那里指点江山。可是神话毕竟离我们

太远，这个秋日的午后，我们涉过

满山红叶和惊险，现在就站在

天门里，脚下有白云飘过，我们

都是过路神仙。在关口，一座

神造的山，成为通天的名片

站在这座让雄鹰止步、巨大的圣山前 

我们都有些壮烈、骄傲和自豪

我们为大自然的绝笔叹息，我们为

一片挂在天门上的白云不安。一架

穿过天门的飞机，让我们惊讶、激动

而一群凡人，竟然踏上了大庙这块

风水宝地，登上了离天最近的山

天门里边，有七彩佛光罩你

天门山下，清凌凌的汉江、蜀河 

西岔河，缠绕着一个秦南古镇和

一片水色，有神龟安祥地坐在汉江边

似一位智者，向游人轻轻讲述着 

这个小镇的速度和慢。清晨或夜晚

他是怎样轻而易举地，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