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花覆盖的乡村（组诗）

樱桃花覆盖的乡村（组诗）

姜华

我这样叙述樱花

先是一朵樱桃花开了。然后是一树

一片、一个湾，几面山开花了

此时有风，牵着蜜蜂、蝴蝶的翅膀

飞过来，满世界都是清爽的风

草香、叶香，炊烟和樱花的香味

让一个名词开花

恐怕北庵的神仙，也想不到

我也想不到，在段家河

人走不到的地方，樱桃花都去了

还有那些叫樱桃、拐枣、

香橼、柑子和黄桃的植物

早已把枝桠伸出了山外

这是一块生长花果、药材、文化

和奇迹的土地，就连那些路旁

的花草和动物，都显得很有教养

几次途经段家河，我曾经有过

写一首诗的想法，可是几年过去了

我仍然沉醉在花香里

樱桃湾

再一次来到樱桃湾，我已无少年

挽着爱人的手，感觉她身体在

微微颤抖。今天的江水怎么这样

缠绵，荡漾的水纹里，沉浮了

多少爱的记忆。30年前，一场急雨

把我点化在秦岭以南

弥陀寺的钟声响了。我佛慈悲

正在日夜为情人们加持。汉水

无言，随手卷起无数朵浪花

为天下有爱的人们喝彩。望着

爱人鬓角的一缕白发，一粒尘埃

突然陷入我的眼睛

那些恩爱的男女，让太阳的脸都红了

山坡里的樱花，开的浪漫、热烈

传情。林间不经意的牵手，都让我

心跳加速。在樱桃湾里行走

那些扑面而来的白诱惑、摇晃着我

让一个中年男人在春天失语

而永远的季节，和一个绽放的名词

盛开在一个人的心中

偏爱

害怕寂寞的樱花，仿佛一夜之间全都

跑到了树上。谁还在枝头上张望

而属于我的那一朵，仍在枝叶间

迟疑。她尚未找到爱的戒口

肯定有一双忧郁的眼睛，躲闪着

从前世踅出。没有留下名分

去薜家湾。我还没有足够自信和爱

心胸狭窄的我，只能容纳小小一朵

一只粉蝶在樱林中低飞、徘徊、寻找

那一朵是他复眼中不败的花

春风渡

春天的花汛子，从锦鲤的鳃红中

涌出，一群游动的小科蚪

省略了冬天，汉江两岸的樱桃花

不小心，在水里泄露了春光

江水不急不缓，从望江亭前流过

一些生命沉下去，一些生命浮

上来，树上的叶子一样。在江边行走

你听不出水在哭，还是在笑

不憎恨也不抱怨，流不过去的地方

就拐个弯。就这样一直在流

继续在流。一些故事随风走了

一些故事从水路走了

一树白樱花灿烂在水的彼岸

谁来这个三月渡我

在王上沟王愚故居

深秋陡峭的风，在上房屋脊上疾走

一棵从前朝生根的花，开错了

季节。爬山虎伸出手，去摘墙头

上霜。一只乌鸦坐在榆树上

它在选择祈祷时机。两扇斑驳木门

于开合间把历史拉进推出

躺椅上主人手纹，陷入岁月深处

一股陈旧书卷气味，漫过案头一把

铜水烟斗，停在一只灰猫胡须上

蛇的眼晴，被天花板上一只

璧虎吸牢。有前朝王家太祖陈旧

空洞的咳嗽声，破壁而出

在王上沟王愚故居，我显然有些

恐惧，冥冥中与一座老宅用

暗语和解。宅院深处

隐约潜伏着身份不明的杀手

这时一股穿堂风扑过来

伸手把我抓进门去

花开

坐在薜家湾山顶上，我就是一尊

赐福的花神。我要让那些

白色的、红色的、黄色的和粉色的花

同黎明和太阳一起，奉旨开放

我要让它们无忧无虑地开

大朵大朵地开，小朵小朵地开

我要让这里的120平方公里土地

4600户农户都开花

我要让姓张的开，也让姓李的开

我要让富裕的开，贫穷的也开

我要让男人开，女人开，老人开

儿童开，脸上的皱纹也开

我命令他们幸福地开，自在地开

同这个时代一起，日夜不停

我要让路边的开，庭院的开

房前的开，屋后的开，角落的也开

苦难和忧伤都开花。那些在

空中气飞翔的蝴蝶、蜜蜂和翠鸟

和山林里奔走的动物、昆虫

都是这块土地上豢养的花

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人过中年我还在

等待，一棵老树努力挤进这个春天

从樱枝间绽放出小小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