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泉坪，西汉末年的一场花事（组诗）

水泉坪，西汉末年的一场花事（组诗）

姜华

水泉坪

走进水泉坪，好似走进江南。阅读

她的秀色，你必须心如止水

仲春在旬阳仁河，千亩油菜花把世界

染成了一种颜色。养蜂人把

成群结队的歌手放飞，它们一边

劳动，一边歌唱。我知道在这个生命

竟美的春天，生态农业正在这块

神奇的土地上观光、漫步

鲜活的故事滴着水，在古老的土地上

讲述，把你带进一个个遥远的传说

王莽山上，逃亡的刘秀躲过了王莽追杀

方家定论在民间有了演绎的脚本

龙潭水还在延续，龙女借碗的续集

四季不断的香火，使龙王庙前门庭若市

达仁河、旬河水清冽地让人心醉

它们汇着一处，奏出一个戏曲的慢板

把西汉的方言娓娓道来

在中国最美乡村行走，眼前的世界如此

辽阔、锦绣。阳光经过的地方，没有

一丝阴影，人不能抵达的去处，风都去了

秦岭旅游地标，在这里划出经纬

春日，我看见盆地里回旋的风正在练习

把一页巨幅油画掀过来，推过去

崩云峡

一座山崩石为峡，亿万年。潜伏

在吉祥寨下，复制了多少自然

的回声。峡谷幽深、逼仄、凶险

随便一声鸟鸣，都让人惊棘、不安

铁杉树上疾走的风，追赶着游人

奔跑，一条乌梢蛇在前方探路

秦岭把最隐秘的风水般来，摆放

在一条峡谷。王莽山下来的水蛇行

水泉坪，在峡谷一堆巨石上突围

大自然设置的思想悬崖，让后世之生

终生难以逾越。达仁河的水

从哪一棵古树下溢出

我还在寻找秘道，抵达达仁河源头

一方隐秘山水，在教科书中掀起

巨浪。大地的眸子，沿着一条

逼仄的峡谷明灭。耳畔有鸟鸣、山歌

和方言奔跑如风，遗下一地珍珠

一座峡谷，隐藏着多少未知

峡口那两棵相拥的树如情人，伸出手

拉扯你。还有那些古藤，多像站在

悬岩上的修辞。几只蝴蝶牵着风复制出

山水彩页。一群水鸟仍在练习声部

吉祥寨上云团，动物、植物、风声与

水声汇着一处，它们在呼唤什么

一处密径，蓄满了前朝风雨，观秦岭

风云际会，人间枯荣。至今

守口如瓶。一座峡谷深藏的闪电

和救赎，让人无法破解

红军墓

这个春夜，我轻轻拨开王莽山雾岚

沿着地图上红色标识，去仁河口

拜会一位当年的红军烈士

库谷道上疾走的风，追着我

期待若隐若现。达仁河乘着大雾 

把一页历史缓缓打开

一个名词，被摆上历史祭台，成为

一个民族的图腾或崇拜。风上的军旗

被摇得哗哗作响。一块曾经被星火

点亮的土地，抬高了世人的目光

和欲望。战争的硝烟在近代史中奔跑

有呐喊声敲击窗棂，不绝于耳

89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夜，红军

游击队长赵长江，站成了二里坡

永恒的雕像4月8日在肖家沟烈士墓前

耳畔仍有军号声、枪炮声和誓言林立

春阳穿过墓后松林，最后停在我们高举

的信仰上。温暖、神圣而庄严

夏至

喝罢了插秧酒，男人和女人

就要下田了。初夏，秦岭山里的水

还有些凉，幸亏有杆杆酒

坝子上那些绿油油的希望，正在

日夜拔节。在桥上村，我看见

水边出头的竹笋，显出气节

刘家刚过门的小媳妇也来了

她藕节一样的腿，让塘泥显得

更黑，邻家的黄狗、白鹅、麻鸭

也来了，它们用合声为农时

赞美。一对花喜鹊，站在柳树上

喊号子，唱酸酸的山歌

那些泥鳅和蝌蚪，在人们脚下钻过来

穿过去，它们不说话。说话的是

青蛙，它们一张口天就变了。密集

的雨点落在水田里，像无数颗

米粒在跳舞。黛青色雾岚从茶山上

升起来，毫不介意

王莽山中

在王莽山中，草木皆生长出诗意

那些在空中飞翔、歌唱的喜鹊

画眉和锦鸡，快乐的像一群山妖

谁在林深处，用方言唱一首

高古的歌。一棵华山松使劲把风摇动

另一棵，和我一样孤独

一盘棋仍在山中对峙，社稷却早已

易手。那些长成悬崖的石头多像

沛公诗中的断句，灵长的动物

和草木，大多被风劫持。阳光如沙漏

蝴蝶的气味在阔叶林上奔跑 

一位故人，于西汉末年一次战乱中

走失，他又一次被大山误读

这个夏夜，一个诗人借宿

王莽山中，他摊在稿纸上的虫鸣

和萤火，已乘夜色飞到了天上

龙潭

涧水如一头发怒的白龙，从悬崖上

直扑下来。其声如雷鸣，让山外

一群来访的男女惊讶、赞叹、不安

却无法知道，龙来自何方

肯定有一个传说，在山水间游荡

比如干旱、水患、借碗，比如爱情

门前坝子上，千亩稻田里，蛙声

如鼓。邻家18岁女子，桃花开时

揣一张清华大学通知书出了山

出门在外的人，喜欢把故乡藏在

酒中。在龙潭，有人惊呼，有人感叹

有人湿了衣裳，有人湿了身子

而其中一位诗人，不小心弄湿了文字

众神在上，如果允许，我愿意

把这里的海拔，再拔高一些

空山

今夜在仁河口，我想用借代这个修辞

手法，来形容一座大山，对理想的压迫

许多足迹在黎明前已经作古

我这一生，失去了许多。比如

一座经年缄默的山。却无法与你雷同

仰望也许是最后的晚祷

拿什么献给你。我如今一无所有

只有速朽的骨殖。只有身体在穿过

黑暗时，流星滑落的叹息

夜寄

把王莽山最隐秘的风水搬来，摆放在

块盆地。那些于黎明前进山的人

内心大多藏着石头。初夏夜宿水泉坪

枕着风声、雨声和动植物鼾声入梦

达仁河的水声一直流入心里

在秦岭腹地，我的行程被一次又一次

打湿。有神仙从山道上踅出，口吐

莲花。白果花说出土地异数，就像

山里水草一样的女子。有溪水凌空飞渡

掀动一座山神韵。岩石上的像形

文字，让一位诗人感到绝望

隐在木桥彼岸的红房子，神秘

如后宫。一只野兔突然从道旁射出

像谁抛出的一块石头。彼时

众鸟归巢，月挂树梢，四野空晗

清泉蛇行于水墨上，声若古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