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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晓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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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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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卡

文/徐晓斌

1

“吃一样的盐米,长千百样的人。”这话是老卡说的,但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说这话的人,却是我们村里第一个说这话的人。这话也很好理解:都是吃米饭长大的人,但性格迥异、命运不同,像人长得高矮胖瘦黑白不一,这是天生的,没办法改变。米盐可以少吃一点,也可以多吃一点;人却不能随意改变!不能因为自己长高了,就把腿锯掉一截;也不能因为自己长廋了,就在脸上贴上一块肉。性格也是这样,只能顺其自然,任时间慢慢去改变。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多人一生也没改变多少。

老卡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过下来:一辈子没结婚成家,没有老婆和孩子;性格也没改变多少。他觉得这就是命。命中注定有迟早会有,命中注定无也求不来。虽然生命是父母给的,但命运却由天注定,他无力改变,只能认命,也就看开了,不去想了。

而今老卡年过七十,身体弯成九十度,背微驼。走路也有些不稳当了。但还没到拄拐杖的地步,至今仍没有改变他这样的想法,只是他的话也越来越少了,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得了哮喘病,说不了几句就打咳嗽,说一句完整的话也很吃力,得分好几次才能说完,才能让人听明白。像个结巴。但跟结巴又有所不同,结巴是重复;他是接续。譬如一句同样的话:“我们要走了。”结巴会这样说:“我……我们……要……要……要走了。”老卡是这么说:“我……们……要……走了。”可结巴比他说得快,越快越结巴,结果很难让人听明白。老卡说得慢,又不重复一个字,相对而言,也更容易让人记住,看上去与正常说话没啥区别,只是他花的时间多一点,听的人也需要耐心一点。

哮喘病伴随了老卡十多年,一直没治好,也治不好,这是医生告诉他的。他的身体器官都衰退了,比一般老人还严重,除了天生的体质较差,也跟饮食营养不良有关。治也是浪费钱,效果不大。虽然他觉的医生说得也不全对,因为他很少生病,但也有些道理。反正自己也老了,能活一天算一天,就不浪费这钱了。他本来也没什么钱,是靠给村民写点对联、书信什么的换几个钱。他说这是润笔费,多少随意,也算是认可他这个村级才子吧。倒也没人不给他润笔费,有时人家高兴时,还会多给他一点钱,算是接济他。虽然老卡没什么钱,也饿不到他,因为他是村里唯一的五保户,由村里养着他。(那时候人们称村子叫小队,现在叫小组,但我们还是习惯称为村子或湾里。)

关于老卡的故事,我还是从他小时候说起吧。

小时候的老卡,是家里的独生子。他父亲是公社一个小干部,长得一表人才,还会写些小文章。村民有什么需要用文字表达的东西,都请他动手:譬如婚礼请柬,丧事挽联,甚至过年时的春联等,他都是有求必应,也不要感谢什么的,更不会要钱,很得村民的欢喜,深受村民的尊重。后来,在知情下放时,他跟一个叫李文媼的女知青结婚了,生下了老卡。可两年后,女知青回县城去了,也跟他们父子俩断了联系,就这样老卡父亲独自把儿子抚养长大。并送他上学念书,一直到初中毕业那年,老卡父亲意外去世了,他才辍学回家,给村里里放牛。

从学校回到村里的老卡也算是知识分子。除了个别还没有调回城里的知情外,只有他读的书最多了。于是,他就接替父亲,帮村民们写那些与文字有关的东西。不过要收钱,多少随意。让大家觉得意外的是他的毛笔字比他父亲写得工整,更美观,让人一目了然。而他父亲是读了中专,比他学历还高呢。书法家写的字也不过如此吧。凭这字儿,给钱也值。许多人看到他的毛笔字时,非常佩服,不由地发出赞叹。也许是他的字写得好,也许是出于同情,大家也愿意给他些钱,也解决了他需要生活用品的难题,甚至还能买些零食。

年轻时的老卡不光会写字,还善于说话,说的话多诙谐,透出戏谑之意。附近乡人无人不知。更让人感到不解,又似乎无不妥的是,无论走到哪里,办什么事,他口袋里都装有一本《新华字典》,好像他随时都用得上的。便有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卡正经!其实,大多时候,他还是蛮正经的,可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也会较真起来,哪怕跟对方争得面红耳赤,不让对方服输不罢休。在这方面他是常胜将军,很多人不是他对手,也心服口服。

举个例子:有一次,他走在路上,突然“噗嗤”一声放了个屁,一个很响的屁。正好一个年轻人跟在他身后,被他突然放出的响屁吓到了。便冲他骂了句:“你这老鬼,怎么到处乱放屁!我还以为是爆竹呢!”

老卡听了倒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臭屁不响;响屁不臭!我正奇怪怎么这么臭呢!原来是你放臭屁!还是从嘴里放出来的。有屁在家放,别在外面放,影响环境呢!”

年轻人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他朝老卡摆摆手说:“你这把年纪算是白活了,没老婆孩子,没有家,除了一张贫嘴,还有什么?”这话把老卡激怒了,“你别把话说满了,你能不能活到我这个岁数还是个问号呢!”

年轻人反而笑了,说:“不管怎样,我正值青春,你行将就木!”气得老卡直翻白眼,便不耐烦地对年轻人吼道“滚……你快滚,你会被雷劈的,我懒得跟你这没教养的年轻人说废话!——你一定会被雷劈的。”年轻人只好摇摇头快步离去。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不少广为传之,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

当然,这大多是在老卡没得哮喘病之前发生的事。如今的老卡得了治不好的哮喘病,影响了他说话的流畅性,但性格却没改变多少。只不过是常用文字来代替他想说的话,表达他的想法和诉求,以达到他的目的。

2

在老卡三十岁之前,有媒婆给他介绍过几个女孩,但都没成功。不是女孩嫌他太正经了,思想迂腐,就是他嫌女孩太粗野了,没一点“淑女”的样子。

“淑女”是老卡从他父亲那儿听说的。

老卡记得有一次饭后,父亲指了指挂在墙上他们唯一的全家福合影照对老卡说,你妈嫁给我之前是很“淑女的。”父亲说这话说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之色,但很快又叹了声说:“唉!要是你妈还在多好,我们全家多幸福呀!她会一直淑女下去的。那怕是再过十年几十年也不会改变!都怪我没本事留住她。”这是一张黑白生活照,是在镇上的照相馆照的。父母并排坐在一起,还不到半岁的老卡被妈妈抱在怀里。

父亲的话让六岁的老卡不太明白,他问什么是“淑女”,父亲又拍拍他的脑袋说:“就是有修养有气质有女孩样儿的。这是天生的,像皮肤一样,一辈子也丢不掉。”

听了父亲的话,老卡似懂非懂。他还想问问为什么都是女孩,还有这么多区别。但还没待他提出自己的困惑,父亲似乎明白了他的心事,又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你现在还小,说多了你也不懂,也不能懂。我只希望你好好念书,将来考上大学,以后也找个‘淑女’结婚成家。”

可他终究没如父亲所愿,让他生前看到他娶个“淑女”做老婆。不但没娶个“淑女”,连一般的女孩也没娶到。倒是有人给他介绍过几个女孩,可都没成功。大多都是女孩嫌他。说他神经兮兮的,言行与常人有异,只要不傻,谁愿意嫁给一个神经病呢。但老卡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自己是非常正常了。起码他能说会道,能写会画,懂天文地理,知世间万事,比一般人智商高许多。他觉得她们是鸡蛋里挑骨头,挑来挑去,迟早会挑成剩女。结果让他也没想到的是,那些女孩一个也没剩下,全都嫁人了,倒是他成了剩男。当然,剩男剩女是现在城里人的称法。农村人至今称未结婚的男人为“光棍”,称未出嫁的女人为“黄花女”。

一直到四十四岁这年,终于有人再给老卡介绍了一个寡妇。介绍人是他的一个远亲,介绍的是他们村里的一个寡妇。寡妇姓刘。比他小七岁,长得模样还不错,皮肤也白,是天生的“晒不黑”。 这在农村不多见。俩人见了面,让老卡很满意,只是刘寡妇还在犹豫不决,为了获得刘寡妇的爱意,老卡特意又去了几次,还拿了不少礼品;其中就有女人用的梳子、保养皮肤用的雪花膏、绣花鞋,针线、手拍等。又都被刘寡妇拒绝了;但她也没有直接拒绝他,拒绝的是他这些礼物,这让他没办法又不甘心。他觉得还是自己努力不够,不是有句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何况还是长着肉心的人呢!他还需要加把劲,付出更多的行动。

于是在一个阴天,他又去登门,没想到刘寡妇不在家,大门紧闭;等了很久,也不见刘寡妇回来,便不耐烦地用粉笔在大门上写下两行字:这老天爷像下雨又像不下,此寡妇像嫁又像不嫁。自然,这事儿也就没了下文,他对刘寡妇也断了念想。

此后一晃到了六十岁,老卡成了村里的五保户,家里的房子也被雨水冲倒了,村委会便给他在村头路边给他建了一间房住。因为是在大路边,来往的行人尿急,(当然是男人),也就顾不了许多,直接朝墙角撒尿。老卡见了也劝说了好多次:这是我住房不是厕所,我也没得罪你们吧,你们就放过我吧。可没用,行人依然我行我素,尿个不停。最后,无奈之下,老卡只好提笔在墙上写下两行字:“这是我家一堵墙不是才死的你爹娘;孝子贤孙为何单眼泪汪汪!”果然见效,此后再也没人在墙角撒尿。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老卡又发现有人在墙角撒尿,不是别人,是他发小的儿子小鳖头,便好言相劝,可他当没听见,照样小便。他只好告诉了他爹,可发小却呵呵地大笑道:“不就是撒尿吗,尿也是水,干了就没了。要是狗去撒尿,难道你也去找狗评理?”

气得老卡浑身颤抖,朝发小吹胡子瞪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其父必有其子,有理也说不清。”他没想到,在村里还有比他更刺头的。可年轻时的发小不是这样的,他们关系非常好,他说什么发小就听什么,从没这么嘲笑他,让他这么难堪!让他自尊心受到伤害。唉!还是老话说得没错,结婚能改变一个人。结婚和未婚的哪怕是同一个村里的,也像是走在不同道路上陌生人,心上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转眼到了除夕之日,下午,村民们一如既往,提来红纸,让老卡写春联。

小鳖头是最后来的,让他给祖堂上的先人签写牌位,老卡也不推辞,二话不说,提笔写道:“亲戚陆人来磕头,上面供奉他爹球”,这父子俩人不识字,便焚香叩首,一直供奉到了十五这天,被一个爱管闲事的村民读出来了。自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气自己受。

3

哮喘病是老卡六十岁时开始的。

七十多岁的老卡至今还记得,那是他生日那天,他在镇上卖了一瓶廉价白酒,一包花生米,又兜了一圈回来时,在路边一个田坝的小沟洞里,抓住了一只小野猫。当时他还没怎么注意那沟洞,那洞口只有碗口般大小,像这样的沟洞在乡下的山道边、田坝上很常见:有些是自然形成的;有些是老鼠、蛇之类的动物造成的;还有些人为的。人为的当然是有目的。比如田坝上的沟洞,是为了庄稼不被大水淹没,而故意去挖个洞,不过这洞口一般比较大。在我们那儿也称“缺口”,指没有盖顶的洞沟。

老卡是听见了猫叫声才发现的。他当时就愣住了,他还从没见过田坝的小泥洞住着猫,还是一只小野猫。蛇和老鼠倒是见过。那小野猫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逃走,只是趴在那里不时地叫几声。显然它是听见了老卡的脚步声才叫的。它像刚出生不久,比一只老鼠大不了多少,虽然身上长了些灰色毛,眼睛也睁开了,又像看不见什么,定在一处不动。像掉在地上的两颗葡萄。老卡用脚在小野猫眼前晃了晃,见它没有反应。老卡心想这也许是瞎猫吧。顿时心生怜悯,便俯身把小野猫从洞里掏出来,又对它说了句:“你真可怜,你猫妈不但把你生在这个危险的洞里,还把你抛弃了。若不是遇到我,说不定你也会被狗吃了。”

老卡当时确有收养这只小野猫的想法,可是回到家后,又很快地改变了这想法。他想今天是我六十岁生日,是高寿之年的生日,得弄点好吃的。起码得弄点肉,连肉也没用,这生日跟平日也就没区别了。可他没有多余的钱买肉。便很快地把目光投向被他放在一只破棉鞋里的小野猫。犹豫了半天,终于他还是下了决心:把它吃了。

在杀猫之前,他又对猫说,“我是真不忍心吃你,吃你不是因为我过生日,也不是我嘴馋,我很少吃肉,更别说是猫肉。因为你是只瞎猫,又是野猫,为了减少你活下去的痛苦,我只好吃了你。我不吃,别人见了也会吃。可你是我捡来的,让别人吃,还不如让我吃。”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想看看小野猫的反应,见小野猫啥反应也没有,又接着说:“你放心,我不会像别人那么残忍,像杀鸡鸭那样活杀,那会让你死得很痛苦;我会让先你舒舒服服地死去,而没一点痛的感觉。”说完之后,他发现那小野猫居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又点了点头,又轻轻地“喵喵”地叫了两声,好像说:“我理解你,不会怪你,你尽管放心去把我杀了吃掉。”然后,又低头趴在破棉鞋里闭上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不,更像是顺从了。

这让老卡放心了,他不会再有犯罪感和内疚感。接下来,他又为怎么让猫不受痛苦地死去想办法。活杀显然会让猫很痛苦。然后,他想到了给猫喂安眠药,待它昏过去了,再杀也许能减少它的痛苦。可是他没法弄到安眠药。又想用白酒灌醉它,可又舍不得。如果不是过生日,他一般都不会买酒。他没有那么多钱常买酒喝。最后他还是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给猫喂食,把它吃撑死。就像死刑犯被枪决前吃最后一顿饭一样,既显人性化,又没直接杀猫。

想到这里,老卡便把早晨没吃完的半碗米饭和剩菜拿来给猫吃,可这猫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还生气地用脑袋把碗顶翻了。“看来吃米饭的猫还真不多,”他心想。又想到猫喜欢吃鱼,可这地方水塘水沟里的鱼,哪怕是一只虾子,一条泥鳅也早被村民们抓吃了。这地方穷人多,吃鱼比吃肉的人多,肉要钱买,鱼不买也行,就去有水的地方找。吃不花钱鱼的人多了,鱼儿自然也慢慢地没了。加上近年常干旱,小河,水塘也会时不时地泥底朝天,鱼虾就更难见了,现在想吃鱼的人也不多了,平时更难见。一般人只在逢年过节时去镇上买条鱼解馋,或招待客人。吃鱼显然是不现实的。

许久,老卡还是想出了个既简单又不花钱的办法:给小野猫灌水。这办法还他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曾有几个村民把一只不知是从哪里蹿来的野狗抓住,又把野狗绑在树上,给它灌水。直到那野狗因被灌水肚子涨大得像猪肚一样无声地死去,才解下来杀了分食。这还是老卡童年的记忆,印象特别深刻,一直忘不了。只是那时候他没想到许多年后,他也会用这种方法去杀一只野猫为自己庆生。不同的是当时他觉得他们很残忍;现在他用这办法杀小野猫时,却觉得理所当然,一点也不残忍了。因为相对刀割绳勒,让一只小野猫死去,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也是最人性了。对于杀掉动物,除了他老卡,还有谁会这样呢!有多少人都没人性了,更别说对待动物的手段也人性化了。

老卡没有把小野猫绑在树上,只是把它装进一只小袋子里,只让它脑袋露出袋口,然后用绳子从它脖子处开始朝下绕缠了一圈,也不太紧,以免它会被勒死,让它死得比较痛苦。他可是对小野猫承诺过,要让它死得舒服,一点痛感也没有。此方法效果然不错,两碗水还没灌完,这小野猫便一命呜呼了,既没挣扎,也没叫出声。只是从它眼角流出了两行泪,让老卡又有些后悔杀了它。当然,这后悔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地被过生日的幸福感抹去一切,哪怕是犯罪时的恐惧,也消失殆尽。

既然这小野猫不再是活物了,老卡也就没有了怜悯之心。便开始剥皮除毛,大卸八块,扔进铁锅,又添了些佐料……很快地煮熟后把它吃了。他没想到这小野猫肉不但肉质细嫩、异香扑鼻,还不塞牙缝,特别好吃,简直是上等的野味。让好久没吃过肉的老卡,吃完了猫肉,添净了盛猫肉的碗,又把煮猫的铁锅也添得干干净净,滴汤不剩,只恨猫骨不能吃。可他没想到却因此得了哮喘病。

他去问过村医,村医说他吃的是病猫,因为一般来说,只要是正常的猫肉,不管是家养猫,还是野生猫,对哮喘病有很好的治疗效果。后来,又吃了些中药和西药,也没效果,这哮喘病像堵在喉咙里的杂物一样,再也没法清除。就这样一直拖下来了,除了这哮喘病让他感到很心烦,但身体还不错,虽然他看上去骨瘦如柴、形容枯槁,一副病病殃殃的样子,可也没得过什么大病。这多少让他感到些许欣慰。但他也一直以为,如果自己哪天死了,肯定也与哮喘病有关。譬如:一口气没上来人也没了。他也常想如果是这样死了,也挺好,少遭些痛苦,比那些长年病身在床,被病痛折磨而死的老人好多了。但没人知道,吃了小野猫,让老卡心里后悔了一辈子。

但老卡怎么也没想到是,他死去的方式没如他所愿,也出乎村民的意料。

后来,据村民老拐说。老卡的死是命中注定的,是老天爷给予他的死法。

那是老卡刚满七十二岁不久,邻居老拐去镇上办点事,看见老卡从镇医院出来,手里拿着药物。他们便站在那里闲聊了几句,然后各自离去。

等老拐办完事回来时,便远远地看见,在村里去镇上的小河的桥面上趴着一个人。待他走近,才发现是老卡,手里还拿着药物。桥面狭窄,刚好能容纳他的身体,若是朝左或朝右偏一点,他就会掉到小河去了。

“老卡——你怎么睡在桥面上?这有多么危险啊!”他忙走上去扶起老卡,只见他的脸肿了,嘴角还流出血,桥面上有半颗带血的门牙。听见他的问话,老卡便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对他说:“是摔倒的!快把我扶起来……”老拐立即把他扶起来,可是老卡走不了路,只好把他背回家了,又喂他吃了药。临走前,还叮嘱老卡,让他这两天别生火做饭,怕他干不了,也会发生意外,他也可以给他送饭来。但被老卡拒绝了。老拐便留下一些钱走了。如今在村里,跟老卡关系最好的也只有老拐。自然,也只有老拐才这样关心他。

再后来,有好几天没见到老卡出门,老拐还是不放心地去看看,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只见老卡卧倒在床下,口吐白沫,手里还拿着一只装农药的空瓶子。便用手在他额头上一探,冰凉冰凉的,又在他鼻子下一探,没气了。

老卡死了……那本字典还在他口袋里。

“在这个世界上,最让老卡放不下心的还是那本字典啊!”老拐心里不由地叹息道。后来在村民们帮助安葬老卡时,他也把那本字典放进棺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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