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吃过饭,坐在客厅沙发上,边喝着茶,边扒拉着手指头,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就要来啦,意味着今年又将过去四分之一,就像有首歌唱的那样“时间都去哪儿了”,时间都花在成长上了,时间都花在相念上了,我想……
说起清明节,往年我都会带着爸爸妈妈回老家祭祖,看看长眠地下的爷爷奶奶,看看我们那房早已倒下的泥土老屋,就是那时最舒心的事情。打开手机,翻开日历,今年的清明节刚好是周末,终于又可以回老家了。拿起手机,随手跟爸爸妈妈通了电话,告诉他们清明节是周末可以一起回老家了,电话那头的爸爸妈妈一个劲的笑着说着。其实,我知道爸爸妈妈心里都有遗憾,因为今年的春节比较特殊,我们不能聚集不能到处走,只能乖乖的待在家里。为了家人的身体健康,我们全家人都做好了防护,只在老家祭祖待了半天就驱车赶回市区的家中,爸爸妈妈连自己的老房子都没认真看过,更没有摸摸那一面面倒在树林里的泥土墙。
老家的房子,是爷爷奶奶落户乡村的第一个住所,也是爸爸经历了幼年、童年、少年、青年、中年的地方,更是爸爸妈妈一起省吃俭用雇人一锄一锄地筑起来的家。房子虽然是泥土筑的,屋里也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我儿时记忆里的床呀、衣柜呀、桌子板凳呀,破旧得动一动就嘎吱嘎吱的响,最昂贵的应该算是谷仓里的那堆谷子和猪圈里的两头猪仔,但是因为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弟弟和我朝夕相处,其乐融融,越发觉得特别的温暖和有爱。
靠着种地和做点卖叶子烟的小本生意,爸爸妈妈把我和弟弟都送去了学堂。可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弟弟也还在上小学,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多了起来,爸爸妈妈已然觉得力不从心了。为了让我和弟弟能继续上学,爸爸妈妈经人介绍到离家六十公里的市区帮人打杂,从此开启了离乡背井的二十多年打工生涯,这条路如今还在继续着。刚开始的那几年,爸爸妈妈把我和弟弟托付给了爷爷奶奶照顾,一方面方便读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老人不想离开生养了一辈子的家。
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弟弟也上高中了,爷爷奶奶的相继离世,所谓的家,就只剩下那冰冷的土筑墙了。爸爸妈妈为了我和弟弟的学费,还不能回家,就只好把“家”暂时交给同村的曾叔叔,因为他家离我们家稍微近点,请他帮忙照看我们的“家”,还有田地林地都让他打理,说是等到两个孩子都毕业不读书了再回去。从那时起,爸爸妈妈就每年都要抽时间回去看看,每次总要仔细的摸摸倒下的那方泥土墙,边摸边说着:等大女和二娃都不再需要我们了,我们就回来,然后把家修整一下,把倒下的墙重新给筑起来。
我知道爸爸妈妈其实很舍不得这个破烂不堪的家,尽管现在看到的都是一地残垣,但是那就是他们这一辈子都无法忘怀和舍去的乡愁,是他们心心念念想要的“落叶归根”。泥土墙倒下了,但是在爸爸妈妈的心中,那份思念永远都在,那面墙上依然摆着“天地君亲师位”,挂着爷爷奶奶的画像、我们一家六口唯一的一张全家福,贴着我从小到大一路学习求知的奖状。每次看到这些,爸爸妈妈都会特别的高兴,觉得这墙上的东西就是他们用一生艰辛付出的价值。
爸爸妈妈基本没上过学,可说不识字,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后来生活所逼学写的名字也是歪歪扭扭,所以把我和弟弟的学习当成是天大的事情,宁肯自己吃的差点、穿的烂点、过的糟点,也要砸锅卖铁的供我们姐弟俩上学,即使是在那个有着重男轻女思想的地方,也不能动摇送孩子们去读书的念头,说只要孩子们读的、想读,就要不遗余力的把孩子们供出来,这是一句话,更是爸爸妈妈用血汗践行的承诺。如今,我和弟弟都已经大学毕业了,也工作成家了,可是,爸爸妈妈还是想继续多挣点钱让孩子们少点负担而不愿意现在就回老家。说的再多,爸爸就会站在窗前抽着烟不说话,静静地待着;妈妈呢,就会一股脑儿地说老家的房子倒了、烂了、都成一平地了……
可能一切都是缘分吧,爷爷奶奶当初落户时就把房子修在了半山坡的一片树林里,那一片就只有我们一户人家,整个村也只有我们家一个独立的姓氏,每天出门就能看见葱葱郁郁的花草树木,听到树林里各种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吼一声还能听见自己的回声,站在高一点的地方还可以看见半个村庄的面貌,犹如世外桃源,与世隔绝。所以至今,我也特别的喜欢花花草草,一直都想返乡重建家园,那里也成了我不忘不舍的乡愁。爸爸妈妈呢,当初把老屋和田地林地都交给了村里的大叔照料,随着大叔家的楼房修好后,我们的房子就没人看管了,一年又一年一日又一日,数十个春秋日出日落,房子就倒在了沧桑里,留下的只有岁月的痕迹。
如今,回头望望那房“家”,剩下的只有一面面倒下的泥土墙,逐渐淹没在愈发茂密的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