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远方

人的一生，不光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还应当有诗和远方，如此才算完美吧。当生活的味道遇上岁月的味道，总会发生点化学反应，给予平凡的人生更多的波澜痕迹。有波澜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经受波澜的心，没有力气和勇气坚持心向远方。

我姑姑家的女儿，只比我大半岁。小时候，我们总是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干农活、一起吃饭睡觉。长大后，她比我先工作、先结婚生子。现在的她，在一家私企上班，每天过着家里和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用她的话说，她的一生很简单平静，没什么波澜，似乎这个状态还将持续走到老。加之，因为年纪和家庭的关系，她把工作当成了养家糊口的唯一挣钱工具，没有想要太多的发展，觉得干好工作的同时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就可以了。姐姐说得很坦然，其实她的这三十多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或许是真的看开了，才让她此般的沉静，甘于平平淡淡。

在我记忆里，姑姑和姑父一直在省外务工，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自从她出生后，平常多是我奶奶在照看。慢慢地，随着时间长了，我们日复一日地待在一起生活，也不知何时，早已把这个姐姐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姐姐的脾气很好，不像我脾气更暴躁一些，她说话总是细声细语，很少见她发火，遇到生气的事情，也只是唠叨几句，转身就啥事也没有，完全不记仇的。我也把她当成家人般对待，喜欢什么话都跟她说，什么好事都跟她分享，什么好玩的东西都先给她，什么好吃的也都记得带给她。

姐姐出生在寒冬里，因为经济条件和生育条件有限，生下来就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的肚子始终胀鼓鼓的，圆得像个小皮球，吃不下奶，只能天天地不停哭闹，吃不好睡不好，身子骨差得不成样子。我的父母和奶奶非常着急，抱着她寻遍了很多地方，也没有找到能看这种“怪病”的妙手医生。没办法，在告知姑姑他们后，尽管大人们都很舍不得但还是将其放在屋檐后边，像是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就这样，她在屋后待了三个晚上，或许是经受了雨露的滋养，或许是上苍怜惜，在第四天时她肚子硬梆梆的状态开始有了好转，有了松软的迹象。父母亲和奶奶再次用一些土方法，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缓缓地、不同方向地打圈**，姐姐终于可以吃奶了，也没那么哭闹了，全家人揪着的心这下可以好一点了。

到了一年夏天，姐姐四岁了，我们一起跟随奶奶到离家不远处的鱼塘洗衣服。在鱼塘边的石凳子上，我们一边用木棒拍打着清洗衣服，一边用手浇水嬉戏玩耍，奶奶就在一旁陪着我们洗衣服，还不忘叮嘱注意安全，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突然，在我转身将衣服放入盆中时，只听见水咚一声，回头看正是姐姐掉到水里去了。我接忙喊着奶奶，快拉姐姐上来，她要被淹死了。奶奶边用洗衣棒把衣服推出去，让姐姐抓住，一边向周边的人呼救。可那个时候，正是午休时间，人睡得比较沉，喊了好多声也没有人出来帮忙。奶奶急得大喊大哭，看到已经来不及了，立马纵身跳入水中，用棒子和衣服给姐姐抓住，自己慢慢一点点将她拉向岸边。也许是姐姐福大命大，奶奶在不会游泳的情况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姐姐推向岸边，双双平安。如今，想起此事，都觉得心有余悸。

姐姐的生日是每年的腊月间，按村里老一辈的说法是生在这个时候的孩子大多比较幸福，因为都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会杀年猪，有肉有汤吃，多好的日子。事实的真相是，姐姐生在上世纪80年代，家里比较贫穷，平常都是粗茶淡饭，难得有吃肉吃鱼吃鸡鸭的日子，除非是家里来了很尊贵的客人，亦或者是过节生日的时候。穿的衣服也都是用大人的衣服改制的，不光有补丁，而且还是补丁加上补丁。背的书包也都是邻居和亲戚朋友这个送的那个给的。上小学时，因为交不起几十块钱的学费，还被请家长被家访。在学校老师和父母亲的努力下，她如愿完成了学业。在同龄孩子中，她算是读书识字比较多的，应该说还是比较幸运的。

盼着盼着，姐姐上中学了，我们都以为凭借她的成绩考个好点的大学不成问题，但是不知道是发挥失常还是她有意为之，最后她只考上了个专科学校。虽然是专科学校，但是她始终认真对待，不管是哪一门专业课，都积极主动学习，从来不迟到早退，从来不多在校外逗留，也没有谈校园恋爱，在学校的时间不是在学习的路上就是在学习中。她每学期的专业课考试，不是班级第一就是年纪前十，还是学校社团干部、班级科代表、学生干部，妥妥的一个小学霸。毕业后，她又开始自己找工作。想着能离家近一点，就选择在家乡工作，找了一家企业做文职。刚开始，工资只有1200元一个月，她说自己还年轻，现在是积累经验的时候，还是要多干多学，总有一天会涨起来的。后来，又觉得不合适，先后换了医药、绿化、通信、房产、水泥厂等多个公司，好像每个地方都只待了半年的样子。

再后来，她按照父母的安排，在本地结了婚，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她曾告诉我，接受父母的安排，主要是因为不想父母亲伤心，也觉得不远嫁是对父母的感恩。在一切安定后，她又经人介绍，就在本区域的一家私企上了班，还是干办公室后勤保障工作。这对她来说，应该是比较好的吧，虽然工资只有两三千，但至少可以每天回家照看家里，照料两个孩子，不用东奔西走的。只是心疼姐姐，每天忙完公司的事情回家后，还得忙着家里的事情，像个陀螺一样转着。早上要早早地起床给两个孩子做早饭，等孩子们吃完收拾好后又送到车站，等孩子们都走后，再急匆匆地赶到菜市场买菜，然后才背上包大步小跑去上班。她的中午饭，一般是前天晚上在家中做好后装入饭盒，拿到公司微波炉加热的。到了下班时间，她又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做晚饭，一边还得抽时间辅导孩子作业。每天都是如此反复，周末时还得家中清洁大扫除，洗衣、拖地、擦窗户和换洗床单被罩。总之，难得有自己的休闲时光，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还认为这一切都是应该做的。

有一次，听姐姐说，她所在的公司不太大，有四五十个员工，但是在行业里还是小有名气的。在公司里，她每天都很认真、踏实、勤奋、努力的工作，也换来了一些工作成绩，虽然已经通过自学取得了硕士研究生学历学位，但是好像没有年纪、人脉、背景、资源、平台等优势的加持，让她似乎一直活在阴暗里，始终走不到台前阳光中。没有多少认可，没有多少掌声，没有多少机会，没有多少荣誉，不擅交际的她显得更加吃力、寸步难行，在心底某一瞬间有了想要躺平的想法。尤其是后来，公司里又来了一个新同事，工作能力水平及特长都跟她非常的相似，关键是这个同事还比她更有人脉、背景、资源等优势的助攻，她觉得自己就是活在别人背后的宿命，逃不开躲不掉，这次真的想要认输了。环境没法改变，她还不忘安慰自己，生活就是烟火气，除了家中的鸡零狗碎，还有职场江湖中的种种小九九，让她愈发地想要顺其自然，觉得拼得已经很累了，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奔溃掉，不想让自己变得西斯底里，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据我的观察和了解，姐姐其实也是有一腔热血抱负的，想要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读书、写字。或许是因为生活的琐碎，加之公司的繁杂事务，让她有些力不从心，慢慢地就开始习惯在日常生活中碌碌无为了。人一旦习惯了某种习惯，就会变得很可怕，因为说不清或者说不准，这个习惯会不会带来更多的不良后果。姐姐的选择，我可以理解，现实告诉自己，没有远大的理想，那就立足岗位做好手中的一切，把工作做好，把家照顾好，应该也算是她心中的诗和远方吧。尽管现在没办法走出去，但至少她的心始终都是坚强、坚韧、坚持着，那份对生活的热爱和执着从来没有变过，更没有减少过。

姐姐的人生近看是朴素的，也是不少普通人生活的样子吧，当然也包括我。其实，凡人的凡心，更多时候根植于所处的大环境，环境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一个人的思想观念和最终选择。再者，一个人要想在某一个领域做出成效是需要实际行动的，还得加上一些特别的机遇和贵人。既然不能事事都成功，那就别事事都计较，计较得太多，心总有装不下溢出来的时候。何不尽力而为，顺心顺德，给自己的心一点时间和空间。如此，不失为最好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