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着吃饭的年轻人
江戎天
下午一点四十分,雨仍然下个不停。那位疲惫的年轻人来到马路旁,依旧将那只饭盒放在石墩上。他缓缓摘下口罩,掏出酒精给双手消毒,便蹲在路边,开始午餐。雨水落在雨衣上,跳起来的水珠又蹦进饭盒,吃在嘴里有一丝淡淡的凉意。几只麻雀围着他叽叽喳喳,他用勺子将饭洒在不远处,看着这些小精灵,他严肃的脸终于笑了:“吃吧,孩子们”!
今天是二月初八,他不清楚这是他今年以来的第几次从家里带来的午餐。这位名叫杜超的社区网格员,与同事倪林玲一起,担负着东正街社区325户居民和23家企业的疫情防控管理和生活服务。自从有了疫情,他们的日常起居发生了巨大变化:每天天不亮起床,杜超给自己做好午餐,倪林玲则煮两个鸡蛋,吃两片面包,喝一杯牛奶,以维持十几个小时的体能消耗。八点整准时到社区,八点十五分,向社区汇报疫情统计和变化,听取当天工作安排;八点三十分,迅速赶到居民点排查漏洞和隐患;九点整,开始对小区居民的生活物资采购进行统计、归类。从萝卜白菜、油盐酱醋,到大米面粉、婴儿尿布,汇总后分别发给为小区临时建立的六个不同的“微信采购群”,同时与社区专门负责的同事进行物资及金额对接。十点三十分,开始在平台上对747位居民体温排查,对遗漏未报的居民,上门排查体温,忙完这些通常是下午一点半左右。这时候,两位网格员才疲惫地来到人行道上,蹲下来,吃几口半冷半热的饭菜,或者一桶泡面。
与杜超相比,倪林玲就没有这么幸运。她父母在乡下,她的老公在几十公里外的医院做志愿者,她只好每天吃泡面。倪林玲负责1号网格的杂居小区,有40户居民不通燃气。6楼的杨文华大爷煤气用完后给她打电话,倪林玲弄来煤气,拎着煤气坛一步一步挪到6楼。有时候加班到天亮。
持续的春雨在朦胧夜幕中,陪伴她从江南到江北。在这段空无一人的路上,她会路过雄伟的葛洲坝船闸,但船闸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右边是一望无际的的江堤,二月的江水已是那么温润,但她无暇品味这份美丽的宁静,不是悲观,是没有心情。
高兴的事情还是有的。2月9号是元宵节,这天天气格外晴朗,气温达到15度。84岁的熊奶奶突然给倪林玲打电话,说想喝老母鸡汤,这可难坏了她。她只好打电话向做月子的表妹求救,表妹很爽快的匀给了一只从乡下带来的老母鸡。她开车到二十公里外的表妹家归来,依旧路过宜昌至喜长江大桥,却发现阳光是如此的温暖,柔柔的春风在她脸上蹭来蹭去,她拢了拢被掠到窗外的秀发,两眼突然一亮:江面上三只铅灰色的江豚左右排列,跃出水面,江豚的前方闪着一片白色的银光,无数小银鱼被江豚追得跳出水面,这就是传说中的江豚捕鱼的场面吧。她真想停下车来对一家三口的江豚说:请等等我,让我来帮你们捕鱼吧。晚上十点,熊奶奶端着一罐熬好的老母鸡汤送到一街之隔社区服务中心,她热泪哗哗的掉下来,哽咽的叫了一声“妈”。
这两位90后网格员管辖的小区,一直保持着“三零”的记录。但颐仁花园是防控重点,从武汉市区回来的就有28人,是“随时暴雷”高危区。两位网格员每天要给这28人个人打N次电话,如履薄冰。
我在这个高危区的窗前静静注视这两位年轻人,其实只是两个很小的人影。每次午餐不超过12分钟。吃完饭,就转身回到小区门卫,帮供货商卸完货。这时杜超手机的电已经用完,他熟练的插上兜里的移动电源,分批通知各个楼层下楼领菜。对年老体弱的,他主动将货物送到家门口。凌晨后总算回到家,他在手机上汇集了未来3天物资采购意向存量品种的变化,一天的任务才算完成。这时,瘫在沙发上的杜超才想起给100公里外的乡下的妻子和刚满一岁的女儿打个视频电话。其实,女儿早已入睡。
我和杜超交往不多,有一天晚上10点,朋友给我送口罩,车在半路上抛了锚,让我去取,被杜超死死地拦在小区铁门内。他冒着雨从3公里外帮我取回口罩,淋成落汤鸡。没等我内疚的说一声谢谢,就抱歉的对我说“对不起,如果我不严防死守,出了问题,就是千古罪人”。正是这11000名网格员和无数医务人员的无私奉献,才确保了宜昌市400多万人民的健康安全。正是这些平凡英雄冒着生命危险,用无畏和担当书写了保家卫国的最美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