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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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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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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脚外婆

   人到中年,许是年龄的缘故,经常念旧想起一些人和事,这其中就包括我生命中一个重要女人----小脚外婆。尽管外婆已过世快20年,但眼前总会浮现她的身形,她缠足的小脚、还有那一句经常挂在嘴边数落我的“好八字”,时至今日,令人记忆犹新。

   记得母亲说过,外婆的父亲是个戴翎子举人,所以外婆幼时家境不错,这也直接造成了外婆一生腿脚的不方便----成了一个裹脚女人,更甚差点为此丢了性命。懂事起,我时常问外婆,裹脚痛么?外婆笑着回答怎么会不痛呢?但没有办法从小还要咬牙坚持,直至脚指变形至所谓的三寸金莲。我很纳闷那裹着的脚怎么会好看呢?反而走路的样子一歪一歪的,干什么都不方便。看到外婆变形的小脚,我很是痛恨旧时这种变态粗暴的审美观,始终认为那一段过程是外婆她们一生中所经历的刻骨铭心的折磨,更是成了她们一辈子的阴影。

   三寸金莲,没有给外婆带来幸运,却为此差点丢了性命。幼时外婆在我面前提起她刚做小媳妇时所遭遇的惊险:有次听闻鬼子要进村了,因为腿脚行动不便,外婆的婆婆一时急的没有办法,急中生智从锅底抓了一把锅灰,涂在脸上,蓬头垢面才蒙混过关。而同村的另一小媳妇则没有这么幸运,被鬼子追的到处乱跑,鬼子一时追不上,就抬手一枪打死了那个小媳妇,倒在了村前的田埂上。

   对于那位被打死的小媳妇,外婆说人长的很俊,只是可惜被鬼子打死了,惨不忍睹。在外婆眼里,鬼子就是没有人性的畜生,见人就杀,残害了我们不少老百姓。而对于自己的幸存,她始终还心有余悸,那段惨案也成了她一生中不愿回忆的噩梦。

   外婆共计生了五个孩子,母亲排行老四,在所有子女当中,她老人家最不放心的大概就是老四——我的母亲。一是母亲自小身体就不怎么太好,二是嫁给父亲不久就开始分家单独过日子,因为父亲在外上班,所有的农活就压在母亲一人身上。果不其然,母亲生下妹妹没多久,就害了一场大病,在安庆市立医院住了好几个月。后来由于家里实在拿不出来治病的钱,才没有办法偷偷提前出了院。

   母亲治病期间,妹妹还没断奶。在那个缺衣少粮的时代,妹妹饿的不停哭泣,外婆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妹妹吮吸她那瘪瘪的奶头。那段日子,全靠外婆一勺子一勺子米汤,才不至于我们兄妹俩饿肚子。现在想起来,要不是外婆,大概我们这两个小东西也早已饿死村头了,所以外婆的大恩大德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外婆一如别人家的外婆一样,喜欢唠叨,最常记的就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好八字”。印象中来到我家,看见我做饭多搁了菜油,就会急的直跳脚,说我“好八字”生错了人家,不晓得过日子;傍晚时分,我因为贪玩回来迟了,外婆肯定又说我好八字.......。当时我一直就很纳闷外婆嘴里的“好八字”,那时我们家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肉,哪里来的什么好八字?

  随着我们年岁的渐长,外婆也一天天的变老,变得慈祥可爱。犹记得,每次去外婆家,时常会看到年老的外婆躺在堂屋摇椅上午睡。记忆里,阳光透过堂屋顶亮瓦斜斜的照下来,阳光里则是上下翻腾的细小尘埃,而此时的外婆则躺在摇椅上张着嘴打着呼噜。调皮的我,当时就想要是有一只钓鱼钩多好呀,刚好能放进外婆张开的嘴里钓鱼。当然,这种想法本身就大为不敬,更是万万不敢做的,但那种滑稽场面却一直留在了我幼年记忆里,想起那个场面就想起了这个小脚女人----我的外婆。

  外婆,晚年是幸福的,除了在舅舅家常住,几个女儿还经常接过来小住些日子。时间长了,那些隔壁左右的都认识她,有些日子没来,还会有人提起她,所以到哪她都不缺老姊妹,这大概和她随和的性格很有关系。美中不足的是,她老是闲不住,本来女儿们接她过来是让她享清福的,她却老想着帮忙做点什么。结果是,出力不讨好,还惹得女儿们责骂,生怕她因为做个家务有个什么闪失。她那么大年龄,大家怎么可能让她做事,有时候责怪她也是出于担心她的安全,这是幸福的责怪。

   许是上天嫉妒幸福的外婆,让她晚年患上了老年痴呆。世上最难过的,莫过于在至亲至爱人面前,她不相识而你却爱莫能助。记得有次回去看望她,外婆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小锐”她摇摇头,过不多会她突然惊喜的冒一句“小锐呀”,再问她又记不住了,让人心疼又很难过。幸运的是,她的儿子我的舅舅很是孝顺,二十四小时照顾,才不至于让外婆过的很是艰辛和难堪,感谢舅舅。

  人终究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人世,外婆也不例外。接到外婆离世的消息,我们全家都在外地,赶紧赶忙回来,依然没能看上她老人家最后一眼。其时,她老人家终年八十多岁!

   时光冉冉,触情思人。在日子里祝福自己及家人,也祝福她老人家在天堂过得安好,陪伴她的有一张安逸的摇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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