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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栖(左寻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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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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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印象

广西东北部越城岭山脉腹地,崇山峻岭中坐落着一小小山城。

山城古为楚地,秦属长沙郡,称扶夷苗地。

山城因山水画廊“华夏第一漂”资江和“丹霞之魂”的丹霞地貌而得名为“资水丹城”。

“资水丹城”,四字拆开来解。资乃资源,可延伸为生态;水乃夫夷水(资水);丹则是丹霞地貌;城则是被山围合之山城。

古人以土垒筑墙圈,圈内则为城,圈外乃为郭。

资水丹城被群山所抱,以山为界,故为实打实的山城。

资水丹城很是偏僻,而偏僻之地则多秘境。

秘境,遇见是缘份,能入那才是神通。

缘份本就稀少,神通则是少之又少。

资水丹城确存二、三秘境。

古人传言:秘境百年若开,山城定是处处繁华。

然,百年来,无人遇见,亦无人能进出。

秘境因其飘渺神秘,且骇人听闻。

是以,山城之人从不对外宣扬,也不曾引人关注。

山城境内的真宝鼎为越城岭东支主干最高峰,形似宝鼎。

晨披朝阳似火,暮染夕阳似血。

春雾,夏风,秋霜,冬雪,四季分明,各有特征。

真宝鼎山顶,曾有一天心庵,清初苦瓜和尚-石涛曾于此观云海悟自然。

苦瓜和尚远远地走了,应该也不会再回来。

而天心庵几经烧毁,几经修缮,又再烧毁,在修缮与毁坏之间来回。

烧毁之原由,无人得知,但绝对不是人祸,疑是天火。

而今,天心庵处的废墟,也逐渐消逝于漫漫长河,空余一地暗灰色的荒凉。

荒凉处,废墟中心除留一巨石成碑,上铭”宝鼎之境“外,则袅无人迹,连鸟迹也无,遍地都是荒芜之境。

荒芜之境却若有若无地透着几分神奇,闻之,令人无不动容。

冥冥中,似存有无声胜有声的召唤。

有人于此,偶遇佛光普照,如沐春风。

有人于此,偶听佛音婉转悠扬,如迦陵仙音遍十方。

有人于此,偶见佛影邈邈,如影随形。

有人于此,偶梦“若筑吾道场,许你今世繁华再世厚禄三世长生---”

古人也曾言,此地为千年山城之秘境,曰:宝鼎佛光之境。

然,终归无人相信,废墟依然,荒芜依旧。

美好的即使被毁坏也终将得以再现,要得是机缘,等的是时间。

真宝鼎山腰,悬有一高差二百余丈的瀑布,分九级曲转。

九转瀑布,气势恢弘,或声若龙吟虎啸,或如空山之涛声。

明朝徐霞客,曾不远万里,两番到此。

他于游记中记载着:“悬崖飞瀑,长如布、转如倾、匀成帘---”

九转瀑布,如练界破青山。

顺山势倾泄而下,泊于山脚,滞水成湖。

湖底深不可测,湖面且多氤氲,诡异变幻。

时而水雾缭绕若飘渺之瑶池,时而波光粼粼清澈似明镜。

得名:宝鼎仙湖。

山城的北面与湘西为邻,闻名遐迩的八角寨便雄踞于此。

八角寨为山城另番别样景致,也是资水丹城的主要构成部分。

可以说,没有八角秘境就没有资水丹城。

八角寨被誉为华夏“丹霞之魂、国之瑰宝“,因主峰有八个翘角而得其名。

分布范围八十余平方公里,境内丹霞地质发育丰富程度及品位乃世间罕见。

八角寨有小部分已经开发成旅游区。很大部分因太过惊险,又常年被浓厚的瘴气隔绝,是以,没曾开发。

隔绝区域内,人鸟不能至,令人望而生畏,显得异常静寂而诡异神秘。至今亦无人能出,也无人敢入,故被山城人视为禁地,名曰“八角秘境之秘境”。

山城境内最为闻名的还得算上资水丹城中的资水。

资水在山城境内实名乃“夫夷水”。

“夫夷水”,光听这名,就透着古风之悠悠。

夫夷水是山城最大最长的河流,自南而北流淌,清纯秀丽,古朴而完美,有着山水画廊之称!

夫夷水弯弯曲曲,流经山城,下四十五个滩,拐三十一道湾,绕过一座一座原始小村落,在峰峦叠翠间蛇行斗折,蜿蜒北行八十余二公里。

夫夷水完美演绎完它柔美幽静、羞涩妩媚的少女身姿后,默默转身流出了资水丹城境内,不忍也无法回眸凝望,便被其左源赧水渗入,化身为资江,最终注入洞庭湖。

若是结伴想去夫夷水漂流,则需于城区码头择木舟或皮筏顺水而下。

沿途两岸,奇观迭出。

风帆石、玉屏山、三娘石、神象饮水、万马饮江、美猴王醉卧沉香寨、大将军骑马镇天门---

夫夷水漂流全程,古朴而千姿百态。

看山不是山,看石不是石,石生像,像是石,形似神更优,这山看尽那山来,目接不暇。

夫夷水中段,必经那座古寨,名曰:浪田古瑶寨。

浪田古瑶寨古为瑶家圣地,交通闭塞,只能乘船而入。

古瑶寨临江,依山而建。木制吊脚楼,重重叠叠,而更多的则隐没于竹林之中,偶见一青瓦翘角粉黛,很是清雅脱俗。

浪田古瑶寨,民风彪悍。寨民喜蓄长发,盘结头顶,好五色衣,衣斑斓布,攀援岩谷,如履平地。

古瑶寨偏中位置,即浪田古瑶寨码头。

古瑶寨码头因地制宜,沿阶而上,上则耸立一千年古榕。古榕底部,气根盘根错节。顶部如伞盖,浓荫蔽日。

古榕下,有一青石祭祀图腾广场,广场高处立盘瓠石像,两旁则立图腾石柱。

瑶族视万物有灵,信崇拜,多祭祀。

但凡祭礼寨神、水神、风神、雨神、雷神、树神、山神及逢年过节,或狩猎、砍山、采集、耕地、播种、插秧、收割、建谷仓、吃新米等生产生活,都要请师公道公占卦选吉日,举行祭祀。

即使青年长成时,翻云台,上刀山,过火海等“度戒”仪式,也都在此青石祭祀图腾广场举行。

古瑶寨码头对面,蹲窝着一巨石,形似猛犸,又似始祖象,卷鼻探入江心,似欲饮尽一江夫夷水不罢休,从古至今也未曾见其回过头。

夫夷水经浪田古瑶寨,顺滩而下,便至天门潭和天门山。

天门潭潭水幽深,色如墨绿,两岸景逸非凡。

若是乘舟,立于船首,望眼观去,可见一峡谷雄奇,绝壁中断,分岸耸立,扑面而来。

此乃“天门山”,是“华夏第一漂”的高潮节点,有人亦称之为“大将军骑马镇天门”。

当地村民祖祖辈辈口中的天门山,不知何因何时,名之为“大将军骑马镇天门”?呜呼!

“大将军骑马镇天门”,这名字,听来似乎有些霸气,观其景倒也像其形,但总感觉有种无法表述清晰的尴尬。

“大将军骑马镇天门”之名,实乃命名者携带着自己强硬的用强意志强加了自己的臆想。整个名字没了空灵而显得太过具象,禁锢了游人的想象和灵悟。以致这处本该撼人心魄的高潮,被强行中段,灵魂也得不到出窍,平添了几分俗气。剩下的只有一江痛心疾首的无语和悲从心起的莫名遗憾。

游船游人到此,有意无意的该把这名字从脑中撇去。

于是,你可以双眼圆睁,眼前山壁集雨点皴﹑卷云皴﹑解梭皴﹑牛毛皴﹑大斧劈皴﹑小斧劈皴于一身,具象如遒劲郁勃而抽象又近似鬼斧神工,峭崖绝壁如泼墨尽收眼底。

你若是双眼凝视,精心细观此形此景,再放开七窍或九窍,天马行空片刻,绝壁峭崖上满眼或山石荦确或古壁佛画或骑马征战或仙帝归来---已是云卷云舒,神游九洲。

无论阴晴风霜还是春夏秋冬,皆会因景生情,蔚然心动。

可谓:有眼必有心。眼观同物气相,而心不同,像则不同,相亦异乎,一花一世界一尘一洞天是也!

山城印象,不得不提天门山。

天门山是山城之天门山。

天门山方圆十平方公里,属典型的丹霞地貌,山形岩壑,峻秀多奇。

有三十八岩、十九涧、八石、六泉、三谷、二潭、一柱。

一柱为主峰,是一柱擎天的“三娘石”。

二潭为玉女潭、琼脂潭。

三谷为百药谷、百虫谷、百鸟谷。

天门山一面临水,一面是沟壑绝壁。

欲入其中,必水路摆渡至码头,或经沟壑绝壁千转百回才能至。

无论水路还是山路,皆需于天门山一峡谷找寻入口,入口狭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名为:一线天。

天门山一线天,令山里山外两重天。

山外是玉带缠绕峻岭的夫夷水。

山内则是群崖沟壑、溪涧潺潺、药草飘香、竹楼木秘境,宛如世外桃源的草药谷。

两千尺高的天门山山顶,有一“神仙寨”,四面刀劈斧削。

神仙寨说是寨子,根本就无人能登顶,周边人迹更是罕见。

然,虽不见一二寨民,却偶能闻听山顶鼓乐飘飘如有似无,或望见山顶雷电交加如有奇人渡劫,或霞光万丈如大尊驾临。

久而久之,天门山之神仙寨成为了资水丹城不曾外宣的秘境之二,名曰“神仙寨秘境”。

夫夷水漂流也就到了不是终点的终点,因为若是再下,就太过险要,尚没开发。

夫夷水贯穿山城南北低洼之地。所以,一年间中的雨季,山城总会被夫夷水的山洪肆虐个一两回。

夫夷水狭长而七拐八弯,两岸都是山岭密林,若是连续暴雨几日,雨水无处可去,夫夷水便会洪水泛滥。

大量的雨水令夫夷水似基因突变,只要瞬间,它就会暴涨成为一条泥沙混杂的黄色蛟龙。

黄水如浆,暴烈如蛟,挟着毁灭者的气息,从山城上游山岭密林深处扑面而来,冲撞着道道河弯,洗劫过条条街区,向着下游奔泻而去。

精致柔美而古朴的山水画廊刹那间便突变成一副凌乱而暴烈的现代泼彩。

洪水中,夫夷水上之堤坝、河床、滨河平台皆已狼藉不堪,两岸之栏杆、木廊、灯杆歪倒着奄奄一息,排排柳树披头散发萎靡不振,山城尽显暴虐过后的倦态和颓废。

洪水来临肯定是雨季,雨稠雾密。

湿湿的黑夜,会早早驾临至山城的每个角落。

绵绵夜雨重重浓雾浸没笼罩的山城,当四周的群山、河谷、街道、屋宇和空气似乎要迷失方向的时候,山城灯火掐着点驾着电流刹那间便亮现出了身形。

山城大大小小的街区,重重叠叠地依次被灯火点亮。

灯火勾勒出山城夜的轮廓和城的面容,虽不显繁华,倒也处处烟火人间。

洪水冲刷过后的河道两岸,几杆顽强的灯柱,忽闪着几点倔犟,似在申诉着自己的顽强与不幸。

夜色山城,灯火阑珊。

倒映在渐渐退去的激流洪水中的山城,像年轻又略显苍老的梦,正处于易碎未碎时!

当然,梦终有醒时。

资水丹城一年里的洪水存在也就那么短短的几天。

没有洪水,余下的日日夜夜,清透的夫夷水和山城,像极了羞涩、轻柔如烟般的迤逦少女,美好多情又多姿。

夫夷水两岸建有贯穿山城的步行栈道和古长廊,与夫夷水之潭滩河谷相连,名曰:河谷景区。

河谷景区是这小山城的招牌,也是山城民众茶余饭后消食闲聊的不二之选,更是谈情说爱的绝佳之处。

怀春的少男少女们也会流连忘返于古亭长廊。

他们牵着彼此,手握温暖和甜蜜。

也有的他和她,牵着青春,握着羞涩,悄然且快步地隐入树荫或河畔密林深处。

特别是入了夜,那片片深处暗黑中,时不时地会传出高亢的虫声唧唧。若是你快步路过,或能听见隐隐约约的男女窃窃私语,听听其中粗略的缠绵曲调也就得了,可千万不要停步细细聆听,不然酥人入骨会令你燥红了脸萎靡了心智。

茶余饭后的山城民众,除了三人一桌四人一组打打纸牌,是找不到太多的娱乐方式的。

山城人喜爱唱歌,喜爱在夫夷水边岸唱,唱那传承了几个世纪的古老山歌。

无论是月夜还是白昼,总有那么些山城人,分成几撮,相约或相遇于夫夷水中段的河谷景区,扯开嗓子,操着本地语音和腔调,对上了曲调不一的山歌,古老的山歌便在山城遍地开了花。

这样的山歌,外地游客和访者是很难听懂的。但歌词内容无关紧要,要听的是山歌传达出的那古老而略带沧桑的氛围及山歌飞扬之意境。

山歌不需要唢呐、长笛、古筝、二胡、琵琶的陪伴,也不需要吉他、钢琴、萨克斯的伴奏。它自带土生土长的资水丹城本家的气息和山城的几分淳朴几分憨厚,是生生不息地生长在山城的山歌精灵,透着原始,透着古老,又夹杂着几分稚嫩。

山歌精灵会时不时地从河谷景区的古长廊,或古亭或阴凉的古树下蹿出。它们爬上屋檐,翻腾出几个跟斗。又忽地抱住旁边颗颗树干,窜上细小的树枝,撩起片片嫩绿、墨绿、翠绿或枫红、兰紫还有枯黄------

接着,它们像顽皮的风,轻飘至夫夷水面,摇曳着曼妙的身姿,踩踏在粼粼的波光上,尽情地舞蹈开来。

山歌精灵舞姿轻盈婀娜,时不时舞动着水面,惊扰了水底自由漫游着的细皮嫩肉而浑身雪白的那群群野生河鱼。

被山歌精灵舞姿引诱着的那一群一群河鱼,忽地把裸露的白嫩身段跃出水面,像不着片纱的跳水小美人鱼,曲线玲珑,空中翻滚几圈,卷摆着小小的鱼尾,又一头钻入夫夷水中,荡起点点水花。

水花乐了,笑着各自绽开。

有那么几个调皮的水花,把身子凝缩成小水珠,恶作剧地往山歌精灵窜去,浸湿了山歌精灵们,那薄如纱帐的衣襟舞裙在风中飘逸。

山歌精灵,在夫夷水面嬉笑着、追逐着、打闹着。

撩出一层一层,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的涟漪。

似乎,还不尽兴,山歌精灵们又摇摆着近似透明的腰裙,从雾气的水面冉冉升腾而起。

它们看见了一扇微微开启的窗,目见了一个刚打开的门,便任性地滑溜的钻了进去,却忘了与主人家打声招呼。

进到陌生的屋宇,它们跨入各形各色的厅堂,踩上少孩儿们的书桌,溜进了青春少女们那香喷喷的闺房------

它们在沾满油污的灶台边停了下来,馋着垂挂在厨房的腊肉清香。

餐桌上酒杯里的米酒,散发着的酒曲和甜糯的芬芳,它们禁不住深吸了几口,马上就有了些醉意,身形顿时变得飘渺起来。

似乎怕被主人家发现而被呵斥,它们扁着身挤进门缝间,悄悄地不辞而别。

山歌精灵摇摆着微醺的身躯,来到大街小巷,撞在街上那一群一群人的身上。

这是一群一群什么样的人嘛!

有挑着农家菜蔬赶集的农民。

有张着嘴大声吆喝着的小商贩。

有骑着自行车慢吞吞地穿梭在大街小巷的骑者。

有牵着小孩逛街看热闹的中年妇人。

有背着沉甸甸书包的学生。

有互相偎依着的情侣。

有摇摆着丰臀挎着小包的丽人。

还有---

唉,这群人他们怎么这般不小心,撞在了透着醉意的山歌精灵的身上。

山歌精灵们似乎真的醉了,呢喃着,不恼也不怒,倒是洋溢着些许的欢喜。

欢喜中,它们彻底张开了越来越飘渺的身躯,也分不出年幼老少还是穷弱病残,抿着带着酒意香醇的嘴,肆意地吻在了每个人的唇间和脸上。

山歌精灵变得更加透明而飘摇,身形越来越淡。

它们终于累着了,知道也无法长时间驻留。

手拉着手,悄然无声地遁入了山城四周群山的绿色葱郁。

资水丹城,这小小山城是一个少数民族聚居县。

民族文化不是一个空泛的学术术语,需要不断地传承和发扬,是一个国家民族复兴的基石。

深居越城岭山脉腹地,且生态原始优美,兼具民族文化特点的资水丹城,本该独具本土的文化和传统秉性。

然而,这座小小的少数民族聚居县跟其它少数民族区县一样,除了语言和一些生活习俗不同外,少数民族的文化特性基本上都已被汉化,或被埋没,或被遗弃。

情感也好,记忆也罢,万事万物遗弃容易,找回那就千难万难。 

“唐虞三代,甫由草昧而入文明”,当然也是文化的一种递进,但也必须保持传承。

文化强,则文明强;文明强,则国强。

国之复兴,离不开民族文化的复兴!

传承传统,复兴民族文化,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但愿这小小山城能继往开来,在传承中焕发出更多更好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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