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鱼
刚上小学的时候,我家里因人口多,劳动力少,口粮始终是最难维系温饱的日常问题。但从小到大父母都非常重视我们兄弟姐妹的人品教育,绝对不允许偷鸡摸狗之类的事情发生。用老爸的话说:人穷要穷得有志气,要有骨气!
即便是有时饿得头晕眼花,腿脚发软,遇到有熟人送吃的,没有父母的准许,绝不会轻易接纳。那个年代的我们绝对能在父母的教导下,遵纪守法,坦诚做人!
记得我们的小学设在本镇的街道边,有一位我们的同学,她家是开面馆的,我们的家乡话叫开食店儿。那时的食店儿不外乎卖一点包子馒头、面条、稀饭、包面(现在叫馄饨或云吞)。说起来怕人笑话,那时候的我们,本来上学放学都不会经过同学家那食店儿,有时候绕着圈子走,就是为了闻一闻她家那食店儿煮面或者包面时的那阵阵飘香。以前开食店儿的人太少,整个镇子就那么一两家,那煮面和煮馄饨的香味儿能飘散到方圆几十上百米的地方,不管是大人小孩,闻着那香喷喷的味道儿,都能勾起一种直咽青口水的食欲冲动。
那时的买卖方式同样还保留物质交换的习惯,比如,拿米或者麦子去交换,只要足够的斤两,就可以换食店儿里的各种饮食。班里有那么几个同学,经常用衣裤口袋或书包装一些麦子或大米去交换吃的。
一天中午学的时候,我和四叔家的儿子秋平去街上闲逛,当走到一处晒谷场时,我们看到了经常拿东西去食店儿换吃的同学勇祥,只见他猫着身子,在晒谷场上以飞快的速度从石板上装满两口袋麦子,然后,朝着食店儿的方向飞跑,我和秋平悄悄在后面跟踪。不一会儿勇祥就跑到了我们同学家那食店儿,然后,他迅速从口袋里把麦子倒到老板早已准备的箩筐里。食店儿老板笑眯眯的问勇祥:今天要吃点什么?敢祥同学叭嗒一下嘴巴道:包面,包面……。
不一会儿,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包面就端到敢祥的桌前,我和秋平站在外面的玻璃窗边,闻着那诱惑人的面香,眼睁睁的巴望着敢祥同学狼吞虎咽的叭啦完那碗包面,最后连汤也呼啦呼啦的喝完了!
秋平拉了我一把:走呀!我说干啥?他说:我们也去装麦子来换包面吃呀!秋平说干就干,他也学着勇祥同学的样子,跑到晒谷场去,猫着身子飞快的装了两衣服口袋的麦子跑向食店儿。
等秋平把麦子倒进箩筐后,店老板同样问秋平想吃点啥?秋平迫不及待的指着包面:跟敢祥那样的一大碗包面。店老板有些为难道:不行哦,你的麦子没他的多,只能吃小碗的。
很快,一小碗包面端到秋平面前……。而我,因为父亲平时的严加管教,始终没敢去晒谷场装小麦去换包面吃。而四叔家的秋平,却能隔三差五的去食店儿美美的吃上一顿。可是,这样来养成了坏习惯,后面就很难改正了。
入秋之后的晒谷场,不再有人晒麦子。石板上面晾晒的通常是稻谷、玉米、红薯干之类的东西,而食店老板是不收这些东西的,也就是说,不能拿那些东西去兑换吃的,但大米可以交换的。而大米,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他们吃包面习惯了的几个家伙,有时候难免会忍不住从家里偷点大米去兑换包面解解馋。
四叔家的秋平有一次在偷大米时,刚好被他有点眼瞎的妈给撞见。四婶虽然眼睛不大好使,但耳朵很灵,她听到米坛子里有什么动静,摸索着冲过去,刚好抓到秋平在往书包里装大米,问他干啥把米往书包里放,他一时回答不上来。后来,被四叔拉到门外一顿暴打,被暴揍得慌不择言的秋平居然咬住我,他哭喊着:是二伯家的鱼儿教唆我偷米去换包面吃,他也在家偷过很多回大米。就这样,秋平那天没去上学,而是被四叔拎着耳朵到我家去找我爸妈讨个说法。虽然,我父亲和秋平父亲是亲兄弟,但由于平常不和很少走动,见面自然没什么好话说。四叔拎着秋平来到我家门口,他也不进我家门,只站在外面大声嚷道:我说你家是怎么管教孩子的?你家的鱼儿干嘛要怂恿我家秋平偷大米去换包面吃?父亲那天刚好在家,他听四叔这么一说,暴跳如雷:狗日的,真的是他怂恿你去偷大米的?那他自己有没在家偷出去过?也许是秋平被四叔揍蒙圈了,也许是为了他自己能开脱,那家伙居然咬住说是我先偷大米去换包面吃,然后他跟我学的。
那天放学后,我不明事理的照样背着书包回家,可我还没来得及进家门放下书包,就被脾气暴躁的父亲用斑竹掍子,劈头劈脑一顿暴揍!疼得我哇哇大哭,但又莫明其妙。我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暴打吓蒙了,但为了减少挨揍,我边哭边喊:为什么要打我?!父亲气喘吁吁的骂道:狗日的,起了雷的胆子,居然敢在家偷米去换包面。我一听,气得丢掉书包:谁说的?我一次也没偷过!父亲指着四叔家方向骂道:×妈的你还犟嘴,是么?是秋平和他爸亲自跑到家门口来说的。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从地上操起书包,马上要去对质。
父亲暂时停止了打骂,他举着竹棍,与我一起向秋平家走去,还没到秋平家我就哭喊着:秋平你给我滚出来,你为什么咬我偷大米?秋平做贼心虚,无论我怎么叫骂,他就是不肯出来与我对质。这时父亲喊话了:肥头四(四叔的浑名),你怎么不叫你儿子出来对质?这下好了,四叔也被惹火了。他暴跳起来大声骂到:你叫个锤子啊,叫?就是你家儿子把我秋平带坏了的。就这样,由小孩之间的矛盾一下转化为大人之间的争吵。父亲气哼哼的又给我一竹棍道:干紧给老子滚回去,以后再见你跟那烂秋平在一起,打断你的腿。
其实,平常父亲不但会严加管教我们兄弟姐妹,还特别对我严厉。也许是我过于调皮捣蛋吧,又或者是父亲的偏见,总之,我的童年真的没有尝到过伟大的父爱!就那天刚从四叔家回来,还没到家门口,父亲那无情的竹棍又雨点般的打在我身上。父亲边打边骂:狗日的,你不学好,还敢偷家里的米去换包面吃,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我边用手护住头边哭喊道:我没偷大米啊,你打死我也没偷过。父亲一脚踹在我的屁股上骂道:狗日的,还敢嘴硬,老子打死你。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用书包挡住父亲的竹棍,急中生智道:我现在证明给你看,我就是没偷过大米!说完,我把书包里的书全倒出来哭喊道:你只知道打我,你仔细在中包里搜搜,看有没有半点米花的痕迹?那时候农家的大米都是去米房,用稻谷加工出来的,由于机器落后,分离后的大米通常残留有小部分米糠和米花,只要有东西盛装过大米,米糠和米花都会粘在上面。父亲一听恍然大悟,于是,停止了打骂,母亲此时才敢站出来为我说话:对,把书包翻个便,就清楚了。当他们一本一本的把书本翻个便,又把书包翻个底朝天,没有发现丝毫的装过大米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