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鱼
在我童年时的故乡,除了贫穷的日子刻骨铭心,还有一大堆值得回忆的童年趣事。那时没有什么玩具可玩,我们童年时的最好玩伴便是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各种家禽家畜。养猪放牛就是必不可少的童年生活。男孩子们多数都会在课余或假期时,参与到放牛割草的大军。小时候,我家里人口多,但成年劳动力就只有老爸老妈,而养牛是可以多拿半个人的工分的。
记得我家养了一头大水牛,它非常健壮,非常温顺懂人性。大哥二哥他们最喜欢去放牛,因为,放牛不但有一大群伙伴玩耍,还可以得意洋洋的骑在牛背上吹着口哨。那架势,神气活现的像打了胜仗的战士,骑着战马一样。
也许是之前因为有大哥二哥他们饲养那牛吧,轮到我饲养它的时候,很多看起来比较容易的事,在我那时看来那是难上加难。
比如,放牛时怎样防止牛偷吃庄稼。我家里的这头水牛在我大哥二哥饲养时,很少有牛偷吃庄稼而被爸妈训斥的事。可这头大水牛轮到我手上饲养时,那可是让我费尽心思。我不但要每时每刻用绳索牵着放,而且还要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家伙,因为一不小心,它就会偷吃路边的庄稼。玉米、高粱、水稻、小麦等。甚至是南瓜与生长在地底下的红苕土豆,只要逮到机会,这家伙绝对不会客气的。
记得有一天下午,我与四叔家的平儿相约一起去放牛,它家的牛走前面,吃路边右边的草,我家的牛走后面吃路左边的草。四叔家的那水牛很守规矩,平儿用手指着哪边的草,叫它吃它就吃,叫它不吃就不吃。若是遇到庄稼的话,平儿不叫它吃,它绝不会去偷吃半口。相比之下我养的这头牛,那是相当让人头疼的。这不,在经过一片南瓜地时,平儿家的牛吃草在前面,它把一只大南瓜周围的草啃得干干净净,那南瓜它却视而不见。可等到我家的牛啃着左边的草,到达那只长在右边的大南瓜跟前时,我家的牛趁着我与平儿聊天时,没注意,竟然张开它那大嘴,狠狠地啃了几口那只大南瓜,然后,抬起嘴,眯着眼,若无其事地‘嘎嘣嘎嘣’的嚼着南瓜往肚里咽。等我们听到声音回头看时,那只大南瓜已被啃了一个洞了。我干忙使劲儿地攥紧牛索制止,我和平儿第一次见牛吃生南瓜,因为,不管黄牛和水牛,很少有牛会吃南瓜。我俩面面相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那么大一个南瓜,被牛咬了一个洞,这要是被看护庄稼的王大婆发现了,不但要挨一顿臭骂,还得扣工分,要是被扣了工分,就免不了挨父亲的一顿揍了。好笑的是,牛居然会吃生南瓜。平儿拍着巴掌,笑得前仰后合:哈哈…,看你养的什么牛,连生南瓜都吃!我干忙向平儿示意:别声张啦,待会儿被王大婆发现就惨了。我急中生智,在沟渠里捞了一泡稀泥,一把抺在了那南瓜洞上。这样的话,如果路过不仔细看,是看不出南瓜被啃了个洞的。为了教训一下我家的牛,我一只手攥紧牛索,另一手挥起拳头用力砸向牛脸,我边砸边骂:你个死瘟牛,不好好吃草,偷吃南瓜干什么?谁知这牛顺势往后一退,它的后脚不偏不倚,刚好踩在南瓜上。只听到咔嚓一声,南爪被踢翻,并从瓜蒂上断开,滚到沟渠里。这下麻烦大了!我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把南瓜从沟渠抱起来,放到我家那头牛的嘴边道:吃吧,你个瘟丧,快点吃完,你要不快点吃完,被人发现,我们就死定了。这货用嘴舔了舔瓜皮,又瞪着牛眼望着我。我说:叫你吃就快点吃,瘟牛!它试着咬了一口南瓜,见我没有打它的意思,于是放开它的大嘴,东一口西一嘴的大吃特吃起来,仅仅几分钟,若大一个南瓜,就被这厮吃的连瓜子都没剩一颗。平儿望着吧唧吧唧吃着南瓜的牛,惊得合不拢嘴。我说:平儿啦,以后你可不能说那只大南瓜是我家的牛吃了的。平儿再三答应不会的,我才放心了。好在那天我们出门放牛比较早,还没什么人出工。可不幸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还是把我家的牛偷吃公家的南瓜的事情捅了出来。
其实,那天沿着沟渠放牛的就我和平儿,然后,就是有俩个本村割草的女孩子,她们俩比我和平儿稍大一点。她们俩走过我们放牛的地段时,还与我们打个招呼。有时候,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往往就会发生。那个看庄稼的王大婆就像个巫婆似的,你讨厌她出现,她偏偏就是要出现。
本来,我们放牛已到了前面的湾道上了,可那王大婆追赶着上来,恶狠狠地问我和平儿:你们俩个小逼娃子,有看到渠边一只大南瓜吗?那可是用来育种子的良种瓜呀!我们俩个摇头像拨浪鼓一样:没有!这王大婆马上又去追那割草的俩人,但从她们的背萎里没有搜查到南瓜。这下,王大婆就发飙了:狗日的些,一个下午就俩放牛的和俩割草的,从那大南瓜那里路过,没有其他人,那只大南瓜可是明年的种子呢!你们承不承认,不然,叫队长过来查,要查到谁偷的,有你们好看。
唉!这事儿整得有点复杂了,我爸就是队长,要是让他知道那南瓜是被我家的牛吃了的,而且我还不主动去承认,那可是要挨死里揍的!从小到大,老爸就教育我们,做人要诚实正直,不能偷鸡摸狗,更不能歪门邪道。经过复杂地思想斗争后,我决定去向王大婆坦白。我牵着牛,耷拉着脑袋向王大婆走去,快到王大婆跟前时,我吞吞吐吐的说:王婆婆,那南瓜……在……我们的牛肚子里。王大婆眯着老眼,斜着她那满是皱纹的苦瓜脸,似笑非笑地反剪着手围着我,慢悠悠的转了两圈,她把我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的打量个遍,直盯得我身上起鸡皮疙瘩:呵呵,你个小逼娃子,你当我王婆是傻子哈!你的意思是南瓜是被这牛吃了吗?我说:是的,就怪我没看好它。哈哈哈哈……,王大婆张着她那缺了好多颗牙的大嘴,笑的让人心惶惶不安:喂,你个小逼娃子,逗我玩啦,连谎都不会撒,我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哪家的牛会吃生南瓜,你们赶紧老实交待吧,那南瓜去哪了?我一口咬定,就是牛吃了南瓜,不信你去问平儿。这时平儿也牵着他家的手走过来了,平儿说:就是牛吃了那南瓜,我们看到它吃的。可王大婆说什么也不相信牛会把那么大一个南瓜吃完。她指着南瓜地里的一个南瓜骂道:你这俩个瘪犊子,合起伙来骗我这老婆子,去,快牵你家的牛去试下,看它吃不吃南瓜?我回道:这可是你说的哈,待会儿我家的牛真吃了那南瓜,可不许再追不究我们咯。说完,我牵着牛大摇大摆的朝王大婆指的南瓜走去。到了那南瓜跟前,我指着地上的南瓜对牛呵斥道:快把这瓜吃了吧。然后,我得意洋洋地把头歪斜着望着天空,连看都不看一眼王大婆。耶嘿,怎么没动静呢?只见我家的牛像傻了似的站在那里,它眯着眼反着嚼着嘴里的食物,连看都不看一眼地上的南瓜。后来,无论我怎么引诱它吃南瓜,它就是像专跟我做对似的,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南瓜。王大婆气哼哼地质问平儿道:还要不要拉你家的牛去试一下?平儿连忙摆手道:不,不,我家的牛从来不吃生南瓜。
这件事很快传到父亲的耳朵里,父亲是队长,虽然没有人追究南瓜丢失的事儿,但我知道这事,晚上回家父亲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果然,父亲回家后大发雷霆,他先是用竹棍狠狠地抽向我的屁股,然后,不管我疼死疼活地骂通: 东西,起了雷的胆子,快说,那只南瓜去哪了?我被打急了,哭喊着:别打了,那只南瓜就是被我们家牛吃了的。父亲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举起斑竹棍骂道: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在老子面前还要说谎话!父亲说完,又准备劈头盖脸揍我。这时,二哥站出来劝说父亲:老爸,我家的牛有时就是会啃南瓜吃,不过我放牛时看得紧,没让它得逞。父亲怒吼道:从没见过牛会吃南瓜,它偶尔会从土里翻红苕吃,我是见过的。为了避免再挨打,我急中生智哭喊道:它饿了什么都会吃!也正是喊出了这句话,我就有了主义证明自己没撒谎:今晚别给牛喂食了,明天早晨给它南瓜,看它吃不吃。第二天早上吃过饭,父亲叫了村里几个有威望的人到我们院子,然后,牵出我家的牛来。父亲叫我从家里搬了只南瓜放在地坝中间。这时,来看热闹的人聚集了不少。他们都想看看牛是否会吃南瓜。我接过父亲手上的牛索,牵着这头饿了一个晚上的牛,向地坝上的南瓜走去。才刚到南瓜跟前,没等我发话,那牛就急不可耐的伸头俯嘴,嗄嘣嗄嘣地啃起南瓜来,然后,它微昂起头,眯着眼,很是享受的嚼着南瓜往肚里吞,不一会儿,这个南瓜被牛吃的连瓜仔都没剩一颗,老牛吃完南瓜后,意犹未尽的俯嘴在地上找了找,好像在对我们说:还有南瓜吗?从此,牛不吃生南瓜的沉规被打破了。
比起放牛更好耍的就是骑牛了。有时候,趁父亲不在家,二哥偶尔会与我争抢着去放牛,但我知道他的心思根本不是想去放牛,而是久不骑牛了,心痒痒呗!不过,我更乐意二哥与我一起去放牛。对于骑牛来说,二哥可是出名的骑手,无论多凶的牛,只要跟二哥放养一段时间,迟早二哥准能骑在它的背上逍遥自在的耍。不知是因为我个子小,还是胆子小,我连自家养的那头水牛都从来不敢单独骑过。只有二哥一起去放牛时,那牛行走在平路上时,我才敢叫二哥把我半搂半抱地抚上牛背。但即便是那样,我也从不敢在牛背上坐直,而是趴在牛背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二哥见我那骑牛的滑稽样,走过来一定要抚我坐直起来,可我的身子就是不听使唤,坐起来又趴下去,坐起来又趴下去。有时候会把很有耐性的二哥气得对准牛屁股就一脚踹下去,这样牛一受惊就会跑起来。而我则吓得紧紧贴在牛背上,双手死死抱着牛背,生怕从牛背上摔下去。
随着年岁的增长,后来在放牛时,我慢慢地与牛的相处时,找到了一些窍门。首先,牛是比较通人性的,你给予它关爱与呵护,它也会慢慢变得温顺起来。然后,你要摸清牛的脾性,尽量在它吃饱喝足,农闲时骑在牛背上。这样,它才会开心地接受你的顽皮,即使是崎岖不平的路,你骑在牛背上,它也会走的很稳健,走的很小心。
终于,某一天,我也像大哥二哥那样,大胆地骑着牛去放,等牛吃饱肚子后,再悠闲地骑着牛吹吹口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