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

文／江鱼

一个叫王场镇的地方

若不是现在的精确定位

以前，把地图放大十倍

你也无法找准位置

你无从溯源祖上

自哪辈开始在这里苟活

祖辈们连一张画像都没有

父辈留下的唯一影像

就是几张残缺的身份证

有时候你想父母亲

想他们在寒冷的冬天

仍然赤脚下田，累死累活

想他们在炎炎夏日汗流浃背

日夜操劳也无法喂饱

你们兄弟姐妹五个

有时候你想大哥

大哥是那个年代

少有的高中生

为了逃离祖辈的苦难

大哥去暗无天日的矿洞挖煤

他想用掘煤镐的力量

挖掘出超越祖上的生活

可大哥却在一次矿难中

把自己掘进了阴冷的坟墓

其实你比大哥还惨

你读完初中就无钱再续

但你有耕织于骨子的倔犟

你背起心爱的书籍

决心走出那个叫王场的地方

你要逃离祖辈务农的千耕万难

逃离他们年头到年尾

日出到日落的翻耕土地

却从没翻腾出像样的生活

你的决心就像祖上那时

逃离故土移居王场一样

你庆幸自己终于逃离了

可你却走得太远

远得王场的方向都忘了

你想忘记兄弟俩

曾经挤在牛背上取暖

你想忘记干渴的夏天

二哥为凑足一根冰棍的钱

在路边掏断几根竹棍也没

掏出来一分钱的破皮箱

甚至是同院的谭大婶

曾经用她甘贵的乳汁

救济过你嗷嗷待哺弟弟

你也想忘得干干净净

你怎么也想不明白

少时拼命想逃离的王场

在你衣食无忧的异乡日夜发酵

酿造出你想回已回不去的故乡

有时候你老婆会说

这里是你栖息的都市

有你牵挂的儿女情长

你怎么老去想那个地方

是啊！你怎么

老想去那个地方

在你流淌的血液里

早已深深地烙下王场

她足下的土地并不贫瘠

贫瘠的是层层叠叠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