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鱼
在当今瞬息万变的信息时代,提到这个老土掉渣的话题,年轻的后生们可能会嗤之以鼻!可在我们那个信息封固的年代,情书可是神圣的圣物,她是传递男女之间最通用,最直接的情感纽带!
记得在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张异性传递的纸条(或者说是信物),是我在乡中读初一时。那时候我是班长,除了成绩全班第一,调皮捣蛋也是数一数二。大约记得是有一天中午快上课的时候,我们班一位家住在后山的女同学跑到我跟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给我一张纸条,然后,羞答答的飞快跑开了。当时,我一头雾水,又呆又傻的我,根本不清楚她塞给我纸条的用意。我还以为她是写给我们班委的良好建议什么的。于是,我傻不拉几的展开那女同学写给我的纸条,清了清嗓子喊到:同学们,请大家安静一下,这是我们班向x同学写给我的纸条,现在读给大家听一下!我仔细辩认着那并不流畅的字迹:x鱼同学:你好!自从我分…配到你们班来…读书……还没等我读出后面的话,就被写给我纸条主人跑上讲台,她同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回了那纸条,然后,红着脸把那纸条撕得粉碎,并随手扔进了教室的垃圾筐里。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突留我一个人惊讶的张着嘴。此时此景,像极了《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的读报僵尸挨了一炮后,把手里的报纸打飞,剩下满脑子问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从此以后,那位女同学要么躲着我,要么拿眼瞪我,我只记得,那件事后,她再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现在回忆起这件囧事来,我满心的愧疚,若有缘再与那女同学相逢,我一定毕恭毕敬的向她道歉!
别看我是个情盲,可从小我的文字功底还不差呢,我写的作文,十有八九都会被老师贴在黑板报上展览。从读初中开始,就有很多乡亲来找我为他们家里的人写信回信,写房约地契什么的。
我初中快毕业那年,与我同届同村的一位叫江军的男生,相中了他们班的一位女生,可这男同学不思进取,混到初中快毕业了,连起码的书信都无法写完整。这家伙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认为我除了帮人写信,还帮人写情书情信。
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江军死皮赖脸的缠着我,又是说恭维话又是帮我背书包。看他那巴结讨好的嘴脸,就知道他一定有求于我。我的性格与他不一样,什么事情直接了当:喂,你少来讨好卖乖哈,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这家伙扭扭捏捏半天厚着脸皮道:鱼哥,我喜欢我们班向x同学,但又开不了口,想麻烦你帮忙下……
还没等这家伙把话说完,我就很生气的拒绝道:哈,你当我是拉皮条的呀,滚吧,我帮不了你!说完,我准备抢回我的书包自己背。可江军不依不饶仍然厚着脸皮红着脖子道:鱼哥,你听我把话说完啦!说完这个家伙居然从他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然后从里面取出已经开始融化的雪糕递给我一块道:鱼哥,这天太热了,你先解解渴,解解渴!我不客气的接过雪糕就啃起来。江军边吃雪糕边不失时机道:鱼哥啊!我哪敢让你去跑腿传话呀,我是想麻烦你帮我写封情书,我自己亲手去给向x美人。这家伙没等我开口又层层加码:鱼哥放心,你帮我写好后,不管我与x英成与不成,我都请你吃一个礼拜的雪糕!我没好气的回到:谁稀罕你的雪糕啦,只是我从来没写过情书,想挑战一下自己罢!
其实,我答应帮江军写情书给我自己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我一没谈过恋爱,二从没写过情书情信。好在经常听大哥二哥们说过,女孩子都是喜欢听甜言蜜语的。于是,在下笔之前,我先用书信的格式拟好稿,然后,就坐在灯下苦思冥想。那时我记得就是按三个步骤写的,第一,写如何一见钟情什么的;第二,写一大堆赞美夸奖的甜言蜜语;第三,写以后如何爱她呵护她等等!
第二天上早会课时,江军就跑到我们的教室窗户外叫我名字,我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情书向窗外扔去。这家伙接到情书后欣喜若狂,居然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就撒腿跑了。没过几天,得到实信,那女生居然被我写的甜言蜜语给打动了。油头粉面的江军,果真没食言,虽然没吃到他一个礼拜的雪糕,但他从自家包了十个鸡蛋专门送到我家,说感谢我奋笔相助!
其实,在那个年代,因为老一辈识字的没几个,帮乡亲们写点东西,乡亲们还是很记念你的好。但是,帮小青年们写情书,还是有些不妥,有时甚至会惹火烧身!
记得,我从学校走出社会的第一站就是在湖北省的沙市,在沙市城里有一个毛纺厂,那里聚集了全国各地的年青人,那厂子很大,有约3万人上班。我当时进去被分配在品检岗位,那岗位又闲又没什么压力。当时与我同岗的有位朱姓同志,他约有一米八几的个子,长得白白嫩嫩,精干结实,很是讨女孩子喜欢。我们俩同住一栋楼,但不同房间。一有空我们就约几个人一起出去玩。
其实,按他那个时候的标准是不会缺少女孩子追求的,但人这动物就是奇怪,是否垂手可得的就不怎么感兴趣。有时候,我们出去玩,也会有几个女孩子以各种理由跟随我们一起出入。一天下午下班,朱同志神神叨叨的在我耳边提到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他轻轻问我感觉怎么样?朱同志提到的那女孩子不是别人,就是经常在我们品检时与我抬杠的王敏。王敏是我们同乡人,她约一米七左右,时常穿戴得整整齐齐,搭配得体,她那圆润的苹果脸上镶嵌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她皮肤偏黑,但举手投足间,无不洋溢着魅人的青春气息。朱同志再三追问我:王敏长的咋样?我不假思索的挠了挠头皮:可以呀,很不错呀!怎么啦?朱同志满心欢喜的拍了拍我,过几天我把她搞定!
你别说,这个朱同志还真的说行动就行动,连续几天下班了,在宿舍都不见他人影儿。再过几天的一个晚上,朱同志拖着满是疲惫的躯体,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我们几个赶紧围上去打听消息。朱同志有点心灰意冷的骂到:个妇女婆,装什么装,害得我又掏钱又出力,还没讨好她!我赶紧给他打气:喂,追求女孩子要有耐心,如果一次就能追到,肯定也不稀罕,对吧?不知是哪个尖了一句嘴:现在流行的写情书,要不你写个情书给她,这样又能投石问路,又能表达你的心思。朱同志高兴的一拍大腿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去!朱同志说干就干,他找来纸和笔就钻进他自己房间去,说不让任何人打扰他。第二天上班时我问他:情书交给王敏啦?他唉声叹气了半天说写不出来,并让我帮他想想办法。从那之后,一个生龙活虎般的朱同志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看着日渐消沉的朱同志,我于心不忍,只得我出马帮他一把了。没人的时候我悄悄劝导朱同志:喂,你就不能换一个人去追求?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朱同志态度坚决:只要她还没拒绝我,我就一定要去追求她!那好吧,我帮帮你吧,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哦,特別是王敏,以后你们好上了,也绝不能向她透露是我替你写的情书!朱同志一听我会帮他写情书,高兴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道:兄弟呀,你早说吧!害得我这么多天好辛苦的!
以我写作的经验,那天的情书是一气呵成的。等朱同志兴高采烈的揣着情书,极其浪漫的约王敏去长江的防护堤上表白完,然后,他双手捧起情书交给王敏。可那王敏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应该是情场老手吧,她根朱同志推说道:別急哈,等看完信再说吧。朱同志灰头土脸的告诉我他去送情书的经过,就又开始蔫巴了。
一天周未,我闲着无事准备去钓鱼。朱同志突然兴冲冲的跑来向我报喜,说王敏约他了,他准备出去。我打趣到:小子,你俩搞成了可别忘记请我喝怀酒哈!
那天下午,等我钓鱼回去,却再次看到朱同志哭丧着脸的等着我。他见我回来了,立刻站起来道:鱼哥,对不起了!我疑惑的问:又怎么啦?朱同志叹气道:唉!王敏看完那情书后,根本不相信是出自我的手。她说打死她也不信朱同志能写那么有水平的文字!我立马拉下脸道:你出卖我啦?朱同志摇摇头道:我可不敢出卖你,但她已猜中,并一口咬定,肯定是那个x鱼帮我写的?!我心想,只要朱同志矢口否认是我助写,她也没办法。于是,我再三叮嘱朱同志必须守口如瓶!
突然有一天,朱同志跑来找我,说王敏让他约我和朱同志一起出去吃饭,我果断拒绝了。第二天,王敏竟然亲自跑到厂部办公室找我。我心虚的不敢正眼看她。她落落大方的伸手与我握手道:很高兴认识你!我问她什么事?她说,能否看在朱同志的份上,约我与朱同志一起喝茶。她这样用我和朱同志的友情绑架式邀请,一时让我无法回答。我顿了顿道:要不我问朱同志再说。她向我道谢后,拖着她那干练而整洁的背影扬长而去。
躲是躲不过去了,我与朱同志商量好后,决定一起卦王敏之约。喝茶吃饭我全部推脱了,就剩下去江边的防洪堤走走聊聊,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去就去呗,又不是去上刑场!打定主义后,我与朱同志果断赴约。
那天王敏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披肩的秀发遮挡不住她那圆润的苹果脸透出的青春气息。她一见到朱同志也与我同行,脸上写满了不开心。她用征求意见,但又带几分命令的口吻道:朱同志,我有点事与鱼哥商量,麻烦你能回避下吗?朱同志像大臣领命于君王的使命一样,转身与我们背道而驰。我与王敏并排行走在长江宽阔的防洪堤上,温馨的江风夹杂着江流特有的芳香扑面而来,晚风轻轻拂起王敏秀丽的脸颊上的华发,几分羞涩几分矜持在她的苹果脸上一晃而过!还是她先开口:x鱼哥,谢谢你抽空出来见我!我有点局促不安,但非常冷静。她说她当时读完那封情书好感动!说老天真是不公平,为什么那些话语本是出自你的内心,却让旁人(朱同志)去传达?后来,我与王敏的聊天竟然变成了,她对我的真情表白!王敏说到动情处,居然泣不成声。她还说,她决不放弃对我的追求!我不知如何是好。但又不敢立刻拒绝她的真诚,我只得草草安慰她几句后,推脱道:这事儿太突然了,得给我些时间。说完我拔腿就跑……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非常忐忑,王敏对我的突然表白,心里像打倒了五味儿瓶。我记得自己是顺着江流跑的,可怎么那滔滔的江水像是在倒流一样?江面星星点点的渔火无力的照亮着,它们时隐时现的前方。好在时有客轮穿梭其中,把广袤的天幕与幽暗的江面照得通透光亮!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帮人写过情书,以后也不会。
2022年8月18于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