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鱼
小时候,在玩过家家时,若是扮夫妻,那一定是我与同岁的张惠了。张惠身材娇好,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及腰,总爱绑一个花结在后面。她皮肤白皙,五观端正匀称,偏瘦的瓜子脸蛋,每到冬天就能红出两个小苹果来,见面尚未开口就先是抿嘴一笑。
上小学时我俩同班,又同住一个村,院子靠近不到200米距离。于是,上学、放学、放牛、割草等,我们便成了出双入对的"铁哥们儿"。
我上乡中时,她也上乡中,我转学去镇中,她也转去镇中,且与我同班。我们那时礼拜六上半天,下午放假回家到礼拜一才开课。上初中时,因为懂得害羞了,我会有意无意的躲避张惠。有时我匆匆忙忙背着一个礼拜的口粮去学校,在路上碰到张惠妈妈,她妈妈会指着我的鼻子笑呵呵地质问道:喂!我说你这个鱼儿呀,你去学校为什以不叫我家张惠一起去啦?我便涨红着脸分辩道:我忙着赶路,搞忘记了。这样一次,两次可以找这个借口,可多次没约张惠一起上学,张惠妈妈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后来,去学校或者返回家,干脆都是张惠直接约我了。
一天下午不上课,因为打球有点累了,我躺在床上做美梦,突然感觉有人在拽我衣服,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笑吟吟的道:同学们说你不舒服,我们几个来看你啦!我吓得一咕噜坐起来,很不意思的挠着头皮道:没有啦,就是想睡会儿,谢谢你们!我伸了个懒腰就起床道:不好意思,没地方给你们坐呢。张恵与另外几个女同学摆摆手道:不客气,我们看望你了,一会儿就走了。这时眼尖的张惠看到了我床下的脸盆泡着已经发馊了的衣服。她俯身拉出那盆衣服道:看你懒成什么样了,衣服泡到发臭都不洗洗?我不好意思的辩解道:前几天打球忙呢。张惠端着我的衣服就和同学们朝洗衣房走去。
初中毕业后,张惠去县城读幼师,而我要留在本镇上高中。后来,他们全家都搬离了我们村,到镇上定居了。再后来,我们基上不联系了。
一次在县城举行的同学聚会上,我和张惠又见面了。我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张惠已出落成婷婷玉立的美少女了,她本来娇好的身材,更加凸现出了迷人的线条,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在那个年代向征富有与娇贵的挎包、手表、皮靴一应俱全。唯一不变的还是她那齐腰的乌发。那天聚会后,我们俩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散步回宿舍,我说先送她回她的宿舍,然后,我再自己打车回去。可说什么张惠都不肯,非得要先送我到宿舍。理由是,她哥哥在县城师范任教,她哥会开车来接她回去。我记得那时我住一楼,是单人单间宿舍。我们步行到我的宿舍,已经快天黑了。我打开房门,看到床旁泡的一盆衣服,才想起,怎么又忘记洗衣服了?我有些腼腆的招呼张惠随便坐坐,可张惠抿嘴笑吟吟的望着我道:你看你这里面乱得不如狗窝,你让我怎么坐呀!我不好意思的捡起凳子上的杂物,然后,用抹布擦了又擦凳子道:就委屈你坐这凳子上了。张惠笑吟吟的看了我一眼道:我哪有时间坐呢?她径直走到我的床边,帮我叠起了床上的衣被来。她的动作熟练而轻盈。叠完衣被她又抢着去帮我洗那盆发馊了的衣裤。在与她的交谈中,得知她在县机关幼儿园当幼师,之前谈过的男朋友因为不太靠谱,就告吹了。而我呢,还一直过着原始的单身生活。
那天,张惠帮我收拾完房间已经晚上9点多了,我留她一起吃晚饭,可她哥哥家已为她准备了晚餐。从那以后,张恵会隔三差五的来看我,还会带一些我喜欢的零食和水果。
在我23岁生日那天,我约最要好的几位同学在我的宿舍小聚,下酒菜也是从外面市场买回来的熟食。我们摆好碗筷准备"开战"时,张惠突然拎着蛋糕,满面春风的岀现在门口,她笑吟吟的打趣道:哈哈,你们这帮家伙有酒喝也不通知我一声?我赶紧站起来道:我们只是随便小聚下,对不起啦!确实忘记约你了。在坐的也基本上与张惠同学过,他们也站起来邀张惠一起入席。那天,我们天南地北的神吹了很多,白酒喝了一瓶又一瓶,啤酒灌完一扎又一扎。直喝到天昏地暗,人仰马翻。后来,该逃的逃走了,该回的回去了。就剩下我与张惠半醒半醉地收拾残局。我边收拾酒桌边问张惠:你哥怎么今天不来接你了?张惠也是喝得有点语无伦次了:我哥上省城研讨会了……不来…不接我了。我一下子酒醒了大半:快走,我送你回去!张惠醉醺醺的抬眼望着我:你赶我走吗?我说:没有啊,怕你不回去,家人会担心!张恵跌跌撞撞的摇头晃脑道:我好困了,说完她竟然倒在我的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我只好把几张凳子拼起来,铺上毡子当床铺了。睡到半夜,张惠醒来,她说好冷!她摸索着走到我的"床"边……
后来的交往中,她渐渐为我敞开心扉,并陆续给我讲述了她失恋的过程,她骂我是没心没肺的糊涂虫,说我像坚硬的石头一样,要不然,也不会让她遭受那次挫败的恋爱。我们在确立恋爱关系后,张惠的家人除了她姐姐有顾虑外,竟然全都赞同!可轮到我家表态时,我妈竟然一反常态的极力反对,理由是张惠家境太优越了,说以后成家了,一怕我受气,二怕张惠从小惯坏,结婚后不会照顾人。老妈在多次劝说我后,见我依然与张惠亲蜜来往,就不再干涉了。如果确立了恋爱关系,就得到彼此的家里走动,这是我们老家的习俗。
轮到我去张万恵在镇上的老家时,我才发现她的家境有多富有,她家在镇上的街道上,一排铺面连过去,有7间四层楼全是她家的。她哥嫂生活在县城,都在师范学校任讲师。她二哥二嫂生活在临期镇,她二哥是那个镇碳核厂的厂长(国企)。她姐夫是我们镇的镇委书记兼镇长。那时我们镇的机动车最多的就是拖拉机。轿车很少见,而她家已拥有两辆轿车。
巨大的贫富差距让我有了一种望而却步的自悲!而张惠却不管那么多,她除了一劲地为我打气,还列举我的优点,游说于她的家人之间。好在,我从小到大,她妈妈一直比较认可。
后来,在张惠家的一次家庭会议中,谈到我与张惠之间的关系,让她的家人表决,他们家人除了张惠始终保持,要征求我的意见外,其余家庭成员全部一致要求,x鱼必须入赘她家才能谈婚论嫁!用她姐姐的话说,看他家穷成那样,嫁过去怎么过日子?其实,张惠是了解我的个性的,她知道,让我入赘已经触碰了我自尊的底线。但是,她必须亲自告诉我,他们家的这一决定。
一天,张惠约我到我们镇的集市上,说让我陪她一起逛逛。但从她少有的写在脸上的忧郁里,我隐隐感到她一定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果然,当我们走到小时候,一起上学的那个小路囗,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感,眼泪似断线了的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掉!我赶紧上去一把搂她入怀里道:你这是怎么啦,老张同志?(我平时对她的亲昵称呼)张惠在我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我一再追问她,她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语。那天,我俩沿着那条小路走了好几个来回。我们谁都没提及去吃午饭的事儿。我俩像着了魔似的,就在那条小路来回的走啊走,直到天色已晚。初冬的傍晚,冷冷清清,呼呼的北风夹着薄薄的雾气,从头冷到脚,又从脚冷到头。不远处,那时隐时现的山丘像极了此时,我如坠五里迷雾的心境!张惠仰起她那眼泪汪汪的脸,几次欲言又止。后来天色越来越晚了,在我一再的安慰与鼓励下,她终于含泪开口了:x鱼,我好希望你能去我家,与我共同生活,共同撑起那个家,白头偕老!说完,她痛苦的摇了摇头又失声痛哭起来。我揽她入怀,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也哽咽着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我俩居然在冬天的寒风中相拥到天黑,谁也舍不得离开。张惠突然一把推开我,她塞给我一张纸条后,哭着跑开了。纸条的大意是,她们全家欢迎我入赘她家,但要她下嫁到我家,免谈!让我考虑清楚后再去她家找她,否则,就此别离!我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走到家的。到家后,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两三天没吃一口饭。最后,我老妈把最疼我的大姨从她家请来。大姨是除了母爱之外,最疼我的亲人!从小我非常敬重她。在大姨的劝导下,我暂时放下了痛苦,并决定去大姨家走走散散心。在大姨家呆了几天,心情好了许多。在我准备回去时,大姨并不放心我这个傻瓜蛋,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鱼儿啦,你要像个男子汉的样子,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大姨非常支持你的选择,不能去入赘別人家。张惠家境好又怎样,你以后一定会比她家更好呢!我再三向大姨承诺,以后,不会再为张惠的事而茶饭不思了。
我决定不再回县城去工作了。其实,放下孤苦,走出失恋的最好选择就是离开那座曾经让你深爱但又无缘再续的城市!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此时此刻,那是最适合我的歌曲。我想去南方的城市走走,看看有否适合我的工作。在我准备启程南下的那天,思前想后之余,我准备去张惠家向她辞行。到她家后,接待我的是张惠的姐姐,她姐姐约一米六五高,同样束着齐腰的长发,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明亮而洁净。白皙娇嫩的瓜子脸蛋,搭配在她那匀称的身材上,出落得楚楚动人。难怪,镇子里的人称赞她是王场镇第一大美人儿。她说张惠不在家,有话跟她说一样的传达。由于平日里,我对她姐没什么好感,所以,想与张恵告别的事,也没必要告诉她了。我并没喝一口她为我沏的茶,就起身辞行。张惠的姐送我到大门外道:其实,我们也非常希望你与张惠能够走在一起。看得出来,你们都是真心的!但如果喜欢一个人,又无法给她幸福,还不如放手并祝福彼此……我什么也没回答,只是抬起头咬着牙关,毅然地迈向我该走的路!
后来,我们不再联系了,只是听同学们说,她嫁给了一位校长,生了个大胖儿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也在南方的城市安居乐业了。
时间是疗治一切伤痛的最好良剂!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曾经让我魂不守舍,爱得死去活来的张惠已经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淡出。直到有一天,一个非常熟悉但又实在想不起来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是标准的重庆土话:喂!你好!你是x鱼么?我说:是!电话那头便泣不成声了,后来,还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我由于那段时间工作很忙,根本回不过神来细想是谁。我只得盲目的安慰着对方,问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等她稍微平静之后就在电话那头有些责怪我的意思:唉!连你也把我给忘记了!我是张惠呢。突如其来的意外,我不知所措:哦!哦!是惠啦。听同学们说,你过得很好的…。好什么好,你回来老家也从不来找我。张惠说我们男人都是些没心没肺的家伙,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那天,我们互加了QQ与微信。
再后来,有一段时间她的微信与QQ都联系不上了,手机也停机了。听同学们说,她的校长老公与她离婚了。那段时间里,我曾几次试着与她联系,想安慰安慰她,但一直联系不上她。一天晚上,她突然发微信给我,说困扰在她心里的有个结,一直没机会问我,当时我非常慎重,因为,我知道受过伤的女人比较敏感,生怕说错话,会带给她灾难性的反感。虽然,那天我已经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但张惠问我的问题,真的不亚于世纪难题!她问我:如果,那时她要选择与我结婚了,我会不会与她离婚?当时我被她这么一问就懵逼了,为了缓解气氛,我只好敷衍她道:唉!你问这么复杂的问题,我一时回答不上来,你得宽限我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