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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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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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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

文/江鱼

初中毕业那年,由于种种原因,仅几分之差我与师范学校无缘。如果读高中吧,还得再熬三年,那时候的我家,已是穷得叮当响,全家的温饱尚是最大难题。在经过父母商量后,我决定去二哥工作的悦来镇复读一年,再参加中考。开学那天,我背起书包跑到镇车站,准备坐开往悦来镇的中巴车。由于我去的较早,我便上车去找个空位坐下发呆。不一会儿,一个同样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袋书的女孩走上车来,她约1米6的个子,身材娇小偏瘦,尚冒着热汗的苹果脸上,架着一幅并不时尚的近视眼镜。她上车稍停顿下,便四下搜寻该坐哪里。在与她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我迅速移开目光:我才不想两个人坐呢,我就打算一个人坐两个位置,反正车上还有那么多空位置,我心想。可这女孩偏偏就不信邪,她竟然笑眯眯的朝我邻坐空位走来。到了跟前,我假装没看见。她放下手中的书袋,然后用手扶了扶眼睛镜道:喂!同学,才出学校一个多月,你就不认得同学了?她这么一说,我赶紧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翻道:你搞错了吧,你什么时候与我同学过?她立刻就把我在镇中就读的班级和班主任老师,以及我的名字报了出来。我惊讶的望着她,但就是对她没印象。她理直气壮的说:你先坐进去,让我坐下再告诉你吧。

原来她是在忠县那边读书,学籍挂在我们班,在最后复习那个月才进我们班同学的,难怪我对她没什么印象。我问她怎么知道我名字?她说我这名字很特别,然后呢,个子又高又大,一下子就记住了。在与她聊天中得知,她就是以全县第一的优异成绩高入师范的赵雨燕同学,她今天是去师范学校报道。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敬重几分。她听说我去复读,一直鼓励我安慰我:只要用心,肯下苦功夫,没有考不上去的学校,你要加油哦!

从我们镇去县城的中巴车,刚好经停悦来镇。中途要翻过七耀山山脉,那时去县城的路不是很好走,只有断断续续的水泥路与土路接壤,车子在翻越陡峭的七耀山脉时,由于路况复杂路面起伏多急弯,一部分人会出现晕车现象。赵雨燕也是属于晕车一族。车子开始爬山,她就晕得直趴在座位上,后面车子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厉害,她难受得差点吐了出来。后来她说想靠在我的肩膀上舒服点儿,我说,你觉得怎样好受一点,你就怎么着吧!但话虽这么说,我这一辈子还从没与异性有过密接触。当赵雨燕的头脸向我的肩膀靠拢时,我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然后,就像着了魔似的僵住了。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既不敢迎合她,也无法拒绝!随着车子抖动的节奏,她的身体也靠的更紧。她那乌黑的头发像散了架的虫子,随着车窗灌进来的微微凉风,一会儿拂着我一脖颈,一会儿拂着我的脸颊。可我连动弹一下都显得力不从心。从我视角的余光里,窥视着一脸安详的赵雨燕,我实在不忍心把她推醒。我如做贼心虚似的偷偷环视了周围在座的乘客,好在这些人不是在打盹,就是把目光放到其他地方,根本没人注意我的囧态。但我由于长时间的紧张与不敢动弹,我的身上与脸上不由自主的冒出汗水来。我在心里暗暗骂自己道:哎!瞧你那没出息的熊样,只要身正,不怕影斜。可话虽这么说,但心脏却是不争气的跳得老快!当我快支撑不住的时候,这摇摇晃晃的中巴车终于翻过了七燿山脉。相对平稳的路况让我长长的舒了口气。赵雨燕也在我轻微扭动身子时惊醒。她见我满头大汗的傻逼样,赶忙从包里掏出纸巾给我道:抱歉啊,实在不好意思,看我晕车把你累成那样了!我边擦汗边说:没事,没事!赵雨燕见我边擦汗又边冒汗,便关心道:看你,觉得热就脱掉外套吧!说完,她从包里摸出油子扇,边为我扇凉风边打量着我的窘相。我极不自在的把身体往车窗边挪了挪,并从书包里随便拿出一本书来翻看,以缓解我此时此刻的糟糕心绪。还没翻几下,就被赵雨燕一把夺过书丢到座椅的包上:车这么晃动,看书对眼睛不好啦,再说,中考前你还没学习腻吗?我便又如坐针毡似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终于,我们的车开进了悦来镇,在二哥之前告诉我指定的下车点,我准备与赵雨燕告别下车。谁知赵雨燕竟然嚷嚷着道:我还没来过悦来镇呢,反正去县城还早,我要去逛逛,坐下班车再去师范学校。说完,她就跟着我一起下车了。刚下车,就看到二哥在站台边等着我,我背着书包迎着二哥边跑边呼喊,赵雨燕也跟在我后面。二哥见赵雨燕跟来,一脸严肃的问我:她是谁?我很不自然的答道:同学。在我与二哥对话时,赵雨燕也已到了我们面前。她有些腼腆的道:二哥,你好!我是x鱼的同学,想在你们镇上逛逛,不介意吧?二哥笑呵呵的道:不介意,不介意!既然是同学,那就一起到我们那里坐坐,喝杯茶吧。这赵雨燕也不客气,她兴高采烈的跟着我们,往二哥工作的粮站一起走去。二哥帮我拎了一个包,又热情的去帮赵雨燕拎一个包。二哥工作的地方很宽敞,到处都是晒粮用的石垻和闲置的房子。二哥的同事和二哥的岳父(时任粮站站长)他们,边工作边向我们打招呼。二哥的岳父打趣到:呵呵!怎么还带了个"拖斗"呢?(重庆土话:拖斗就是带了个女朋友或男朋友)。二哥说:是x鱼的同学呢。这个赵雨燕还真算见过世面的,我怎么称呼二哥的岳父与同事,她也跟着我一样的称呼并跟着一一打招呼。二哥放下行礼,招呼赵雨燕坐下,又为她倒了杯茶水,然后,拉我到无人的地方质问我:你说你,为什么没考上师范?现在我终于知道答案了!你还那么小,谈恋爱那么早干嘛?我被二哥突如其来的这翻话说得百口难辩。我气呼呼的跺脚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赵雨燕也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她张扬的个性似乎有点自吹自擂。二哥的同事们趣她道:喂!美女同学,你哪来那么大本事,能考到全县第一名?说完有的摇头,有的摆手,意思是有点夸张似的。赵雨燕便急得把录取通知书和获奖证书拿给工友们看。她还拿出新华字典叫工友们随便抽查字典上的任意一个字,她能背着读出字音,解释字义,更绝的是她能背的出字典上的任意一个字在多少页!我当时也傻眼了,不会吧,新华字典几百页,几千个单字,她能背的那么完全?为了验证她的记忆力,我接过工友们手中的字典,在上面翻了好一阵子,总算找到一个笔画多且非常生僻的字让她读出读音与字意以及页码,她一口气回答的一字不差,页码也准确无误,我又考她,同样回答正确,再考仍然回答正确。直惊讶得工友们愣头愣脑,面面相觑,惊叹不已。最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要算我二哥的岳父了(我尊称二哥的岳父叫表叔)。表叔私下里跟二哥嘀咕道:我说你那个三弟x鱼就是厉害呀,谈个女朋友那么能干!二哥只是冷冷的白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很快,赵雨燕说要去师范去报到了,二哥和表叔赶忙叫我去送她,而且表叔还亲自送我们到到大门口,并一再叮嘱我,要我一定把赵雨燕送上车后再回来,他很客气的叫赵雨燕要把这里当家里一样,随时欢迎她来做客。我闷闷不乐的提着赵雨燕的行礼朝悦来车站走去。还是赵雨燕先开口:哎呀,看你那不开心的样子,我很丢你的脸吗?我说:没有啊!我在想着去复读的事呢。快上车时,赵雨燕开朗大方的给我一个拥抱道:拜拜!这个礼拜天我又来找你哦。我心里想:啊?你还来呀!但口里却说不出来,而且还机械的点了一下头。回去的路上,我非常自责,我为什么不拒绝她嘛?而且,她说还来找我,我为什么要点头呢?想到这里,我真想赏给自己一拳头!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又周末了。中午,厨房煮饭的阿姨问我,你女朋友要来吃午饭吗?我说,没女朋友。阿姨笑嘻嘻的道:哎呦,有就有呗,听说她那么历害的一个女孩,人家有那份心意是你的福气呢!阿姨还说是谭站长(我二哥的岳父)叫多煮一个人的饭菜,说是你女朋友打电话来说中午就到这里。果然,中午快开饭时,大家都在等赵雨燕,说等她来了再开饭。表叔拍了拍我的肩膀道:x鱼,你还是去车站接人家下嘛。二哥也附和道:快去呀!我嘴里应着,可身子就是不怎么情愿挪脚。二哥看出了我的心思: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极不情愿的跟在二哥后面,二哥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问我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我试探性的道:我并不愿意与赵雨燕交往。二哥回道:为什么?我说我想读书,不想那么早谈恋爱,但我又没办法拒绝她与她来往。

那天赵雨燕和我吃过午饭,她就去帮二哥他们记粮库出入流水账。我则钻进自己的宿舍去学习。到晚上吃完晚饭后,我又准备回宿舍,二哥叫我点个蚊香送到赵雨燕的房间去。我说,我还得去学习呢,你们给她送去就行了。二哥白了我一眼道:就送个蚊香,要多久吗?二哥点好蚊香道:送给她下,人家是客人,何况她也帮我们记账忙了一天呢。我拿着蚊香走到赵雨燕的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道:他们叫我送蚊香过来了。赵雨燕柔声道:哦,稍等!一会儿她便叫我开门进去。我有点紧张的推开房门,低着头,把燃着的蚊香往桌上一放,准备转身离去。赵雨燕赶忙用非常轻柔的话语道:你不坐会儿吗?我机械的回道:不了,我还得去学习呢!从我转身的余光里看到,此时的赵雨燕穿着三点式的内衣内裤,手里捧着一本书坐在床沿上。我大气不敢出一口,吓得夺门而逃,脸不争气的一下子从额头红到脖子根。

第二天,趁赵雨燕外出买东西时,二哥和表叔叫我到他们办公室,表叔开门见山道:鱼儿啦,我也算是你的长辈,现在你与赵雨燕处朋友的事,你要有个明确的态度!我立刻回答:现在还小,我还要读书,不想谈这些。表叔向我竖起大拇指道:好,有志气!我来处理。

那天吃完中午饭,二哥叫我和赵雨燕一起上去表叔的办公室喝茶。我们一到办公室,表叔就连忙起身为赵雨燕让座,倒茶。我们边喝茶边聊天,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他们。一会儿,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原来是昨天的记账本报上去,领导过目后,非常欣赏昨天的账目,特别赞扬那一手钢笔字,写得龙飞凤舞!挂掉电话后,表叔走到我跟前语重心长的说:孩子啊,我看这个赵雨燕可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啊,你有什么资格要拒绝人家?

那天喝茶主要就是协调我与赵雨燕的关系,轮到赵雨燕表态时,说到动情之处,她又哭鼻子又抹眼泪,说她这辈子没去追求过别人,不说优秀,但起码读书出来以后能去教书,也算是有工作的,为什么就配不上他x鱼了?表叔有些左右为难了,因为,我的态度他是知道的,但此时此刻的赵雨燕用她真诚的表白,一下子堵住了他还未讲完的话。但他毕竟是我们的长辈,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他那高大魁拔的身躯,顶着快要秃完顶了的银发,手里夹着支过虑嘴香烟踱来踱去,活像一位在思考着如何上战场的将军。我心里明白,就是因为赵雨燕的过于优秀,让他想要把我的意愿传达给赵雨燕,而过于残忍,让他举棋不定吧。表叔轻声与二哥商量后,又叫二哥把他的意思传达给我。他们一致的意见就是折中了我和赵雨燕的意愿,我呢,不能一下拒绝人家,赵雨燕也可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想啥时候来找我都行,但前提是不能打扰我学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又过了一段时间,因为悦来镇进出县城的车很多,车程也只半个小时左右,赵雨燕开始还是信守承诺,只礼拜六或礼拜天来我们这里找我。可是,到后来,她连中师的有些课都不用上了,有时不是礼拜天礼拜六,她也会来找我。理由是,她已与师范学校的老师们约定,不管她上课不上课,反正每科的第一名她包了,如果哪科考不了第一,她再上哪一学科的课。师范学校的老师晓得她是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进去的,都视她若珍宝。

一个礼拜六的中午,赵雨燕通过请示表叔和二哥同意,约我和她去她亲戚家喝喜酒,一路上我们聊了好多。我劝她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她非常生气,并理直气壮的质问我,她有什么不如我的地方,她有什么配不着我的?我立刻示弱道:是我配不上你呢。你读了出来可以去教书,我现在的学业处境都很堪忧!她却拍着胸脯说:那又怎么样,只要我们真心实意的在一起,如果你能考上学校更好,万一考不上,你去帮我教书,我去帮你做农活儿,不行吗?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那天,我感觉去他亲戚家怎么那么远的路程?我有些泄气了,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说这么远,要知道我就不来了。我们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歇气,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初春的晚风此起彼伏,荫凉的树丛按照自己的喜好搭配在田间地头,熟透的麦香与翻耕的泥土的芳香随着风轻,一阵阵袭来,令人昏昏欲睡。为了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她亲戚家,我们稍稍歇息后,又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赵雨燕指着前面约两三百米的院落道:快到了,前面就是。可就在我们快到村口时,一条小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不过这小河清澈见底,水深淹不过小腿肚,约有两丈多宽。我脱下鞋卷着裤子就往河里走,可这时,赵雨燕说什么也不肯下水,她说那么大的水不敢过去,我说没事,我来牵你吧。可是她的脚刚接触到河水就吓得叫起来:我不敢过,我不敢过呀!喊完她就缩回到岸边不肯下河。这时对面不远处有几个放牛娃正骑着牛回村,他们笑哈哈的骂我笨蛋,说为什么不背她过去?我有点恼怒的望着那几个冲着我做鬼脸的家伙,一脸的茫然。眼看天快黑了,可赵雨燕还是不肯下水,为了尽快去到他亲戚家,我只好让步俯身叫赵雨燕赶紧上来背上,我背她过去。赵雨燕一听我肯肯她过河了,竟然高兴得手舞足蹈,在我俯身的瞬间,她一骨碌就爬到我的背上,生怕我反悔她来不及上背。我背着赵雨燕,全神贯注的深一脚池一脚的往对岸移动着,生怕一不小心踩滑,把她摔到水里。不远处,一群插完秧正在河下游洗脚的几个男女,见我背着赵雨燕慢悠悠的淌着水过河的滑稽样,有的扯着喉咙大喊起来:哈哈!快看啦,猪八戒背媳妇过河了,猪八戒背媳妇过河了……他们边喊边拍着巴掌大笑。赵雨燕在我的背上得意洋洋,她只不过是见我狼狈的样子,没敢笑出声罢。我心里直暗暗地骂那几个多事的插秧婆:谁猪八戒呀?谁背媳妇啦?你大爷才猪八戒呢,你祖宗才背媳妇呢!

赵雨燕无缘无故的走进了我的生活,她的在我的生活中出现,已影响到了我的学习和上进心,在苦思冥想许久之后,我写了一封与她绝交的书信,我想让二哥代为转交。我收拾起东西,准备搬离二哥工作的粮站,然后,住进悦来中学的学生宿舍。二哥征求我的意见,并支持我的决定。搬家那天,二哥安排粮站的一辆车拉我的行礼,我和二哥搬完我的行礼后,我再三叮嘱二哥,一定要他亲手把那封书信给到赵宇燕的手中。并且,千万别告诉她我去住校的事。若她实在要追问,就说我已回王场老家,不再上学了。事情有时真的会出现戏剧性的巧合,我刚刚坐上了送我去学校的车,赵雨燕就啍着歌从粮站外面进来,只见她提着她常不离手的挎包,满面春风的向二哥工作的地方边小跑边问二哥:二哥,x鱼放学没?我躲在车上向二哥摆手,示意他要遵守我们的约定,我躲在车里等着开车的师傅,大气不敢出,巴不得马上就开车离开这里。二哥吱吱唔唔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赵雨燕的问题,好在开车的师傅好像也明白我的心思一样,他一会儿就上到驾驶室,开车离开了。当车子驰出悦来粮站的大门时,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赵雨燕同学!希望你不要怪我狠心地离去!其实,我一直当你是同学,当你是兄弟姐妹!你那么优秀,不应该停留在我的层面,不应该为我而徘徊不前,我们都有自的路需要走下去,愿互不相牵,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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