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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志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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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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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杖棚中的小女人

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对于怀旧思想是否是一笔精神财富,忘不掉从前的生活,是不是对生活有一种理解;记住了从前的生活,是不是对人生带来了一种启示。能不能从这些生活内容中寻找到唯一的答案,也许是也许又不是。

我的童年生活是在农村度过的,那时在我眼里看到的窝杖棚,人住在里边是非常少见的,但在我所住居的村子,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就有这么一户人家住在窝杖棚。一开始听村子人里说,住在窝杖棚是一对夫妻。其实,左右邻居孩子听了也不怎么好奇。因为在一个初冬时节,我和邻居几个孩子,在星期天打猪草,背着背篓在地里一边打猪草,一边沿着山路走过了几个小山包,一个窝杖棚却在山坡下平坦上出现了。

在窝杖棚周围有通往土地、树林、山泉水池塘方向的山间小路,一些地方也生长有绿油油的青草,在青草中有孩子们需要寻找到的猪草。其中有打猪草的孩子直接到了窝杖棚后面一个陡坎上扯猪草,大约扯猪草带出了泥土声音,惊动了窝杖棚内的主人。一会儿,窝杖棚内的主人出来了。出现在孩子们面前的主人,个子非常矮小,有一张娃娃脸,穿着打扮还算干净,见人不说话,喜欢带着笑嘻嘻的面容,好像要把表达的意思都写在脸上了。打猪草的孩子们也知道她是一个女性,也明白她的丈夫参加生产队劳动经常不在家,在窝杖棚中唯一的工作任务,也许就是为她丈夫安排好每天简单的饭菜。

在窝杖棚外有一块不太宽敞的院坝,我把打猪草的背篓第一个放在院坝边沿,独自却走进了窝杖棚里。窝杖棚内生活条件非常简陋,一张简单的木板床,在上面铺了一层稻谷草,稻谷草上面有一床带补丁的床单和陈旧的被子。没有灶台设施,就地一个火炉还有柴禾在燃烧,火炉周围有一条长木凳、一个独凳子和两个条形石头;在火炉的上空垂吊一口小铁锅,大约是煮饭炒菜方便共用,除了小铁锅在床铺下还发现有一个放置的铁吊罐;吃饭完毕的锅瓢碗筷都放在一条高木凳子上,与高木凳子相邻一边竹竿上撘有暂存下的衣物;一个木头箱子没有盖子,里面装了少量的玉米,地面上还堆放有少量的洋芋和红薯。在窝杖棚一边还挂有不到两斤重的新鲜猪肉,也有一串红辣椒挂在窝杖棚一边较高的地方。我非常好奇,在一个小水缸内还喂养当地小河里的鱼儿。窝杖棚内有两只母鸡,一只母鸡正卧在鸡窝里下蛋,一只母鸡在鸡窝一旁卧着。我对看到窝杖棚内这些生活用具和物品感到并不好奇,因为在当时农村人除了有房屋居住之外,每一个家庭几乎与窝杖棚内的生活用具和物品相差不了多少。

打猪草的孩子们看到女性这样矮小,都在交头接耳议论道:“好矮小的女人,我们就叫她小女人吧!”。有胆大的孩子马上当面就叫她小女人了,她没有反感的情绪出现,反而痴痴地笑了起来。有孩子问小女人姓啥叫什么名字,她也只是笑嘻嘻地张开嘴也不回答。最后,打猪草的孩子们一致同意叫她小女人了。小女人见我从窝杖棚里没有出来,她依然笑容满面。小女人在进入窝杖棚经过我的面前时,我目测她的个子还没有我的个头高,她实在太矮小了。打猪草的孩子们见小女人走进了窝杖棚,也同时跟了进来。

小女人在火炉里用一根木棍掏出了烧熟的红薯,她手拿烧熟的红薯时,也不怕红薯还留存有高温。小女人一边吹一吹红薯上的高温,一边把烧熟的红薯递到了孩子们手里。孩子们虽然接过烧熟的红薯,但没有一个在面对小女人不感觉到吃惊,同时孩子们对她也露出了一脸的笑容。小女人烧熟的红薯数量似乎出现这样一种巧合,因为都满足了孩子们一人一个红薯。虽然烧熟的红薯在孩子们手里大小不一,但没有一个带着异样的目光都认为分配不公。之后,孩子们一边剥掉烧熟红薯上面的粗皮,也在看着从红薯上面冒出来的热蒸汽,一边还带着说话的声音狼吞虎咽地吃着烧熟的红薯。吃毕了红薯的孩子有的走出了窝杖棚,有的还坐在条形石头上玩耍。我站在小女人的后面,观察鸡窝里那只下蛋的母鸡。不一会儿,那只下了蛋的母鸡蹦蹦跳跳和卧在鸡窝旁边的母鸡,一前一后跑出了窝杖棚,却引起了孩子们一阵阵笑声。

孩子们虽然不懂事,但从内心感觉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好像快速弥漫到小女人的心里边去了。这时在窝杖棚内的孩子,看到小女人又往火炉去烧红薯了,就赶忙静悄悄地从窝杖棚内退了出来,都背上打猪草的背篓,沿着窝帐棚一条小路快速拐进庄稼地。走在后面的我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发现站在窝杖棚院坝边沿的小女人,一双眼睛好像正在目送着孩子们的去向。

我对小女人的家境并不在意,在一次和邻居孩子一同打猪草的过程中,不经意间听村子人说起,住在窝杖棚内小女人家的情况。说什么小女人的丈夫年龄偏大,小女人年龄却偏小,因为小女人父母早世,无依无靠就这么嫁给了一个男人。其实,村里人也不说起小女人姓氏,孩子们从来也不习惯去打听她的姓甚名谁,只是知道她的丈夫姓陈,大名一概不知。孩子们虽然到过小女人家的窝杖棚,但从来一次也没有少见到过她的丈夫。

有一年春季,天气刚刚暖和的时候,地里的青草也冒出了地面,山上的春色已经是美丽如画了。我和邻居孩子相约要在星期天捡干柴禾。在那时,孩子们无论打猪草还是砍柴禾捡干柴禾,活动范围基本都是在村子里几座大山和小山包周围。因为小女人所在的一座山离邻居家和我家比较近,孩子们也常常习惯来到这座山上去砍柴捡柴,或者相约在这座山周围庄稼地里去打猪草。

一次周末,我与邻居三个孩子背上捡柴的背篓,到了小女人所居住的那座山,捡完了一背篓干柴禾之后,有孩子提议放下一背篓的干柴禾不忙急着回家,要到窝杖棚里去看一看小女人。我猜想我们之间有孩子,是不是又要去蹭吃小女人家的东西了。我也不敢声张,我的年龄最小,害怕遭到同伴们的呵斥,因为孩子们之间曾经为了吃的,相互还发生过争吵。现在不管孩子们意向如何,我还是跟着同伴一起去小女人的家。

窝杖棚里的小女人,她丈夫又没有在家,看见三个孩子走进了窝杖棚,坐在条形石头上的小女人赶忙起身,没有向孩子们张口说话,只是笑嘻嘻地迎接着孩子们的到来。孩子们习惯坐在火炉边一条长凳上或者条形石头上,火炉里仍然有柴火燃烧着,挂在火炉上空的小铁锅里还冒着热气。起身的小女人伸手揭开了小铁锅上木头盖子,露出少量没有吃完蒸熟的洋芋。小女人从小铁锅拿出了蒸熟的洋芋,分发给了三个孩子吃。这时,孩子们不讲究也不懂礼貌了,并且亲自动手又在小铁锅里,拿上煮熟的洋芋快速吃起来。小女人看到三个孩子把小铁锅里煮熟的洋芋都吃干净了,向孩子们也没有做出任何其他举动一直还是笑嘻嘻的。三个孩子吃完了小铁锅里煮熟的洋芋,都在向小女人竖立了大拇指。孩子们表示感谢还是真情实感,对于孩子们也许是一种最天真最真诚的谢意吧。然而不会说话的小女人,只会向着孩子们笑嘻嘻地露出一张脸蛋。小女人这样一笑,也许她用笑声一直在回敬着孩子们对她的一番敬意。

三个孩子吃完了煮熟的洋芋之后,随意走出了窝杖棚。在窝杖棚外院坝中,那两只母鸡正在追逐嬉戏,孩子们看到两只母鸡还有这种乐趣,其中一个孩子弯腰拾起一个石子,向两只母鸡扔去。两只母鸡一边奔跑一边跑进了窝杖棚内,再也没有出来了。三个孩子在窝杖棚周围溜达了一会儿,却走上一条山路边,把开了花的野草扯了几根拿在手上。三个孩子在经过一片庄稼地时,又看到从山沟里流进池塘的山泉水中有鱼儿出现,这时也有孩子便乐呵呵地伸手去捉拿鱼儿,结果一条鱼儿都没有捞进手里,但在池塘山泉水边却传播出了孩子们郎朗的笑声。三个孩子离开池塘山泉水边时,却在通往山路上走了一段距离,手里仍然拿着野草花。这时其中有孩子提议,非得还要在窝杖棚里去看一看小女人。

三个孩子毕竟是孩子们的想法,说到窝杖棚也就去了窝杖棚。窝杖棚里火炉柴禾烧得正旺,挂在火炉上空的小铁锅里,一股股热蒸汽已经飘飞出来了。三个孩子分别坐在条形石头和凳子上看到飘飞出来的热蒸汽,其中有孩子伸手要去揭开小铁锅上的木头盖子。坐在条形石头上的小女人看到这个画面,却发出了笑嘻嘻的声音。在小女人的笑声里似乎带着甜蜜,一阵阵传播到了孩子们的耳朵里。当孩子揭开小铁锅上的木头盖子时,三个翻滚的鸡蛋在沸腾的开水中像是在跳舞,坐在条形石头上和凳子上的孩子也伸长了脖颈,一双双眼睛都紧盯着沸腾在小铁锅里的鸡蛋。此时,坐在条形石头上的小女人,急忙离开凳子也很快伸出一只手,把挂在火炉上空的小铁锅直接提了下来放在火炉边,然后走向水缸又舀了一瓢冷水,去冷却小铁锅中的开水。三个孩子看到小女人麻利的动作,从内心里与她身体矮小的力量相比较好像不匹配。但三个孩子毕竟是孩子,一看到小女人一会儿从小铁锅里用手捞出鸡蛋,一个个似乎都看傻眼了。因为小女人把三个鸡蛋分别给予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有可能联想到煮熟的鸡蛋应该是为丈夫准备的。三个孩子吃完了手里的鸡蛋后,向小女人比划了大拇指。小女人还是以满脸笑容在回敬孩子,但孩子们此时把带进窝杖棚内的那些野草花,一根根别在了小女人的发丝上。小女人用双手摸一摸头发丝上的野草花,一瞬间她却发出了一阵阵笑嘻嘻的声音,也迎来了一脸的灿烂笑容。同时孩子们向小女人也拍响了巴掌,都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你真美丽!真好看!”

大约孩子们的巴掌声和笑声,惊动了卧在窝杖棚内休息的两只母鸡,并且带着一连串咯咯咯的叫声冲出了窝杖棚。小女人看到两只母鸡冲出了窝杖棚,她也走出了窝杖棚,随后孩子们也跟了出来。站在窝杖棚院坝边沿的小女人和三个孩子,对奔跑在院坝一边的两只母鸡一快一慢的动作,三个孩子同时拍响了巴掌。两只母鸡大约听到了孩子们的巴掌声,慌慌忙忙在窝杖棚周围跑了一圈之后,很快又飞上了窝杖棚上面站着。小女人一见两只母鸡不但站在窝杖棚上,还在展开翅翼咯咯咯地叫着,她也学着孩子们的模样伸出了双手拍响了巴掌。不会儿,小女人一边带着笑嘻嘻的声音,一边目送着三个孩子从窝杖棚院坝离开而去。

在一个春夏交替之际,我与邻居孩子捡柴禾到了小女人那一座山,捡够一背篓干柴禾之后,孩子们好像都习惯了要到窝杖棚去看一看小女人。孩子们顺着通往窝杖棚一条毛毛小路一路走来,但一座小坟墓却出现在毛毛小路一边。孩子们见了新坟墓都有一些惧怕和惊恐的表现,顿时大家匆匆忙忙小跑起来,一直跑到窝杖棚院坝中央才停下脚步。孩子们走近窝杖棚,看到用木条编制的一扇木门上了一把旧锁。孩子们一双眼睛又紧贴木门上的缝隙,也没有看到小女人的身影出现。孩子们回转身偏过头,发现两只母鸡站在院坝边沿一棵桑树上,两只母鸡的眼睛带着眼神,这时好像要向孩子们诉说点什么了。孩子们没有在窝杖棚见到小女人,给心灵上似乎都带来了一些失落感,也就赶快离开了窝杖棚。孩子们在回来的山路上,有孩子总是忍不住要说到窝杖棚里的小女人。有孩子随便说道:“今天没有吃到小女人的东西,恐怕在心里都不高兴吧!”。其中有孩子回答:“给孩子们吃东西是一方面,对孩子们太好了又是一方面。因为每次都对我们这样好,我们当然喜欢去看她,也不一定要去蹭吃的!”

又过了一个月之后,在一个下雨的天气里,邻居孩子父亲过生日,我跟着母亲去吃了生日宴席。听村子里人说,窝杖棚那个女人生产死了,死得真可怜,男人也不送医院,就这样白白地丢了一条鲜活的生命。我听后毛骨悚然,一时心里像是漆黑的夜晚,坠入到了茫茫的黑夜里,似乎看到了毛毛小路边的那座新坟墓,一定安葬的是小女人。因为这座新坟墓比普通的坟墓面积要小,而且离窝杖棚也不太远。此时我好像又看到了小女人给予孩子们吃的,像烧熟的红薯,煮熟的鸡蛋,还有始终保持着笑嘻嘻的那张笑脸,和笑眯眯的眼神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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