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带我去砍柴

我家砍下柴禾需要走进一座山，山的周围有树林、土地、荒坡和坟墓。要么树林分割了土地，要么土地分割了树林，但无论土地之间或者在树林和坟墓之间，离它们相距不远都有农户人家出现。如果一条山间小路穿过农户人家，绕过一片庄稼地，沿着零星的几座坟墓之后，那么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就会延伸到了树林里。像这样在山间盘旋的小路，在每一座山的周围几乎都会出现着，几乎都有人影在晃动。

当时我小学还没有毕业，在一个春天里父亲第一次带我上山砍柴禾。我跟着父亲砍下柴禾倒也带来了乐趣，他手拿弯刀走路速度比我快，我在后面几乎是小步跑才能跟上。父亲在经过庄稼地走路显得更快，但在穿过坟墓时却放慢脚步了。有时父亲不仅回头看一看我，还让我走在他的前面，父亲似乎有意在考验我的体力和耐力。我和父亲到了树林，父亲让我在树林里自由玩耍起来。父亲拿上弯刀在树林里不是随便去砍柴禾，而是通过视角在树林内观察一会儿，才到该砍下柴禾的方向走去。

我在树林里玩心不大，却走向了被几棵树包围的藤蔓之间。我看到藤蔓不断地从野草根部一直缠绕到顶端，藤蔓从野草的顶端继续向空间延伸，要是碰上一棵树却缠绕在了树的枝桠上了，要是沿着一棵树的枝桠好像满树都被藤蔓缠绕着。一棵树上是树开了花朵还是藤蔓开了花朵，我看到有这样一棵树顿生疑惑，但春天的阳光洒在花朵上，开放的花朵好像在向我招手，也向我好像在微笑。我被盛开的花朵似乎吸引住了，一双眼睛不停地在花朵上扫视着。这时，忽然有一只蜜蜂飞在了我的袖口上，我看着蜜蜂似乎还听到了它的嘶鸣声。可爱的蜜蜂只见我的手臂微微一颤抖，立马又向开放的花朵飞去。缠绕在树上藤蔓上的花朵有了蜜蜂的到来，好像远远不止一只两只蜜蜂。当爬在树枝上的蜜蜂起步飞舞时，却有一只绿色的鸟儿从树枝叶片之间飞上了空中；当活跃在花朵上的蜜蜂向远处飘飞时，却有一只花蝴蝶紧跟其后尾随而去。藤蔓在树上的花朵真是迷人，蜜蜂还没有完全离去，同伴又跟着来到了花朵上；花蝴蝶从天而降却在树枝上碰上了鸟儿，花蝴蝶却跟着鸟儿摇晃的尾巴飞上飞下。我看到花蝴蝶在树枝上追着鸟儿，也在记住花蝴蝶在树枝上飘飞的个数；我看到花朵上来来往往飘飞的蜜蜂，在心中按照老师教给的算术方法，通过加减乘除总想把飘飞在花朵上的蜜蜂计算出来。正当我痴迷于花朵的时候，一只大山鸟从我身边飘过站在了藤蔓上，继而又从藤蔓上飘飞在了树枝上站着。摇摇晃晃的树枝和开了花的藤蔓，却让我看清楚了不光是花开在藤蔓上，树枝上也开满了花朵。整个藤蔓和树枝混合在一起都有盛开的花朵，在春天的世界里我面对这样的花朵，越看越像是花的海洋了。

在树林里砍完柴禾的父亲，见我站在既有藤蔓也有开了花的一棵树的前方，并且叫了我一声小名，督促我准备快要回家了。我到了父亲面前，父亲不仅满脸都流淌着汗水，而且穿在身上的一件黑色衣服，前胸背后都被汗水湿透了。之后，父亲肩扛一大捆柴禾走在我的后面，我扛着一小捆柴禾走在父亲的前面。我和父亲扛着柴禾走在山路上的时候，只是听到父亲不厌其烦地对我说道：“走路慢一点，小心脚下路滑摔倒！”

我扛着父亲砍下的柴禾觉得压在肩头上没有多少重量，还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家的邻居孩子。邻居孩子却认认真真回答我：“让你背上小捆柴禾走山路，这是当父亲害怕伤了孩子的身体！”我不与邻居孩子去争辩什么。到了秋天，一次跟着父亲到山上去砍柴禾，父亲同意父子俩一人带上一把弯刀，到了树林里各砍各的柴禾，也不需要谁来帮忙。我鼓足勇气和父亲爬了一面山坡，走过一条小山路到了树林里。我一边砍柴禾一边暗暗发誓，要比父亲率先完成砍下柴禾的任务。

我在树林里砍下柴禾的速度显然要比父亲快，但父亲砍下柴禾速度是在不快不慢过程中去完成。我只是把能够上手的柴禾砍倒为数，以我这样的速度砍下柴禾一定能够胜过父亲。我砍下柴禾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豆大的汗珠不仅在我稚嫩的面部上流淌着，而且一部分乌黑的发丝也被汗水打湿了。于是，我一边解开衣服上的钮扣，一边让山风帮助我降一降体内温度的同时，砍下柴禾的速度依然在减慢。父亲大约砍够了一捆柴禾，拿着弯刀向我的方向走过来了。父亲见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衣服上的钮扣也被解开了，被我坎下的柴禾也不少了。父亲不由分说帮助我捆了一小捆柴禾，但父亲有意把我坎下的柴禾剩下一部分，被捆在他的柴禾里了。父亲明明知道我坎下的柴禾自己能够量力而行，却偏偏为我要去减轻柴禾的重量。父亲虽然没有对我砍下的柴禾大加鼓励，但从父亲的行动中和表情上，可以看到他是对我最大的鼓励了。对孩子的鼓励不一定要用言词去发声，也许用一种无声的语言作用更大更有感染力。当我看到父亲在我面前扛起一大捆柴禾时，在一瞬间里我才知道父亲的高大形象原来是这样形成的。

父亲的高大形象不仅带我在山上坎下柴禾时出现，其实也在劳动过程中经常出现。因为在劳动过程中让我看到了美的形象，也让我认识到了美的内涵，同时更让我享受到了美的世界。父亲作为劳动者光辉形象的代表，在那时已经深深地铭记在我的心目中了，什么时候也不能够忘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