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拐杖

龙头拐杖是外婆出门走路时依靠的帮手，不是年龄偏大的原因，而是外婆小时候缠过足。外婆如果没有龙头拐杖作为依靠，稍微走一段路程就显得非常吃力。在我童年的世界里，外婆有了龙头拐杖的同时，走起路来仍然很不方便。因为有时外婆带着我走亲戚，一双小脚在路上行走摇摇晃晃，摇晃到了一定的路段，遇到石头就坐在石头上歇息，遇到草坪就躺在草坪上晒一晒太阳，之后才带着我继续赶路程。外婆每当在这个时候，喜欢把我喊到身边叫起我的小名，龙头拐杖就会自然递到我的手里，并叮嘱拿稳拐杖再不要摔坏了。外婆说出这种话是有原因的。龙头拐杖是被家里一个孙子离开外婆视线，偷偷地拿上它在院子里追赶鸡群玩耍时，把龙头拐杖头顶上一只角摔断了。从此龙头拐杖少了一只角，在外婆眼里就这样失去了完整的形象。此后，只要是我跟着外婆出门走亲访友，龙头拐杖就在外婆手里形影不离，最终帮助外婆完成走亲访友的重要任务了。

在我童年的世界里，外婆这根龙头拐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从材质看它是由柏树根茎雕琢而成，在工艺师傅精心油漆抛光和雕刻下，整个龙的身体上就自然有了龙头、龙眼、龙须、龙角、龙嘴和龙舌。龙嘴永远没有闭合的可能，因为在龙嘴上下之间的舌尖上，固定有一颗彩色发亮的玻璃珠子，还有两颗带有红蓝不同颜色的玻璃珠子，被分别镶嵌在龙头两边的眼眶内。这种不同颜色的玻璃珠子，在龙头拐杖顶端一出现，两只龙眼仿佛咄咄逼人放射出了万道光芒，更为有趣的是外婆龙头拐杖在工艺师傅包装打磨下，那些凸显在龙体上微小木头疙瘩，和真正龙体上显露出来的斑斓十分相似。我有时感到十分好奇，外婆在路途中躬着腰杵着龙头拐杖休息的时候，我就来到外婆身边伸出一双小手，喜欢摸一摸龙体上那些凸显出来微小的木头疙瘩。这些微小木头疙瘩尽管有些坚硬，但我一双小手触摸在龙体上时，脑海里立刻闪现出翻滚在深海里的蛟龙。因为我在外婆村庄里看过几次电影《哪吒闹海》，电影里有龙王翻江倒海与人间打斗的场面，还有外婆给我讲过“鳄鱼翻身”，洪水淹天等美好的故事。在后来，要是看到外婆龙头拐杖上，那两颗有颜色的龙眼珠子时，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天空的星星在闪亮；要是抬头一看到外婆龙头拐杖上，张开的龙头嘴里那一颗玻璃珠子，总感觉到是一条彩龙好像张开了血盆大嘴，一股股浪花从彩龙的嘴里翻滚而出，仿佛带着层层浪花连接到了天地人间；要是跟着外婆孙子到了山坡上放牛羊，站在山顶上迎风招展遥望千里迢迢，外婆家的龙头拐杖立刻让我浮想联翩。因为看到盘旋在一座座山峰之间的沟壑层出不穷漂浮不定，好像外婆那根龙头拐杖随着漂浮的影子被我拿在手里了。这时，还有外婆姗姗而来的形象，是那样和蔼可亲毕恭毕敬，仿佛在耳边慢吞吞地对我说道：“拿去玩吧，去和龙哥哥交个朋友！”

外婆的龙头拐杖，曾经翻过一座大山来到过一座城市。外婆带着龙头拐杖有这样的机会翻过大山走进城市，多亏让自己的女儿走进学校学了文化知识，女儿曾经辗转到天南海北工作，最后又落户到家乡一座城市里工作。外婆女儿几次三番委托亲人，要把外婆送来身边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当然平日里外婆身体硬朗充满活力，且具有雄心勃勃超人毅力，家人众所周知非常放心。外婆在翻越家乡那座大山时，杵着自己的那根心爱的龙头拐杖走一段山路，又在亲人抬着滑竿上的外婆再走一段行程。就这样外婆循环往复坐一程滑竿，杵着龙头拐杖继续走一段路程，家乡那座大山就远远地被甩在身后了。外婆带着龙头拐杖座上火车，精神状态依然健硕爽朗平和自然，并不因为翻越了一座大山而带来的疲倦。坐在外婆对面一排火车上的旅客有一个孩子，看到了外婆身边那根龙头拐杖栩栩如生，就用普通话对外婆喊了一声姥姥，站起身就伸手要玩一玩外婆的龙头拐杖，外婆什么话也没有说，顺手就把龙头拐杖递给了孩子。孩子特别有礼貌，又对外婆喊了一声姥姥，才拿上龙头拐杖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孩子在火车上玩够了外婆的龙头拐杖，这时孩子的家长给外婆送来了一些吃的，外婆推辞不掉只好接受了，孩子的家长又邀请外婆和他们的孩子，便拿出相机在火车上摄影留念。外婆带着龙头拐杖坐了火车也走进了城市，在女儿家一边幸福生活，一边带着龙头拐杖常常又在女儿的陪同下，不仅享受到了城市的繁华与漂亮之美，也看到了城市公园里无穷无尽的自然风光之美。外婆在女儿家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遵照外婆一厢情愿依然回到农村老家，在家乡这块熟悉的土地上生活着。

外婆家的龙头拐杖伴随了我童年生活不少时光。好像在有限的时间内外婆要是被邀请去他家做客人，远远近近喜欢带着我杵着龙头拐杖一并去做客；好像有时在无限的时间内我在外婆家，一看到龙头拐杖顿时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许多龙头拐杖的影子和形象。龙头拐杖的影子，是我发现外婆把龙头拐杖靠在木头柱子一边晒太阳时，龙头拐杖斜着身子好像在变粗变长。等到太阳西斜了，靠在木头柱子上的龙头拐杖，在我眼里仿佛由一条白色的蛟龙又恢复到了，可敬可爱的龙头拐杖形象了。龙头拐杖的形象，是在我一次梦境中骑在龙头拐杖的身体上飞上了天空，不仅看到了“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的辽阔疆域，而且出现了在与星星对话也与月亮握手的感人画面。我知道虽然是人的感官和精神上的一种虚幻效应，往往代表不了生活中的真实画面，但外婆手里那根龙头拐杖的长期存在，在童年生活中它的确成为我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

现在外婆去世尽管离开几十年了，但外婆的龙头拐杖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却给了我另外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既有外婆艰难曲折的人生经历，也有外婆龙头拐杖的生动形象被呈现。要是把二者关系融合在一起，就是外婆的精神力量和人生价值观最终体现，却又在潜移默化中慢慢丰富了我的人生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