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园的山

柳园的山，不高、不险、不奇、不秀。它没有台壁交错的断崖、白练悬垂的瀑布，也没有层峦叠嶂的山脉、怪石嶙峋的奇峰，更没有烂漫的山花、阵阵的松涛……它低、它矮，远远望去，就是一个黑色的小山包，坐落在那“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戈壁滩上。

对，就是坐落。它没有相对高度，不能形容为屹立，只能说是坐落、排列在大漠戈壁里。

这些低矮的山包，光秃秃的没有一点植被，以至于显得轮廓清晰、弧线圆润。它的表面薄薄地覆盖了一层小碎石。这些小碎石千百年来被岁月打磨得异常光滑，泛着油亮，像是一块块温润的墨玉，像是一层鳞次栉比的鱼鳞，更像是披在武士身上闪闪发光的铠甲。

柳园的山是沉默的、孤寂的，也是安静的。白天的烈日、夜晚的星辰、还有南来北往的风，是这里的主人。雨雪只是匆匆的过客，极少留下足迹。因此，小山包没有一丝绿色，光秃秃地亮着自己的骨骼。在小山包仓黑如铁的躯体上，错落有致、泾渭分明地布满了一道道细小的线条，像是山的经络、山的血脉。这大概是仓鼠或者野兔等走兽们穿行时留下来的踪迹。小径从山包下面走来，又从山包的顶部下去，绵延到了相邻的另一座山包，继而延伸到了戈壁深处后绝迹。

小山包黝黑的表面，偶然有一片未被太阳烤糊的颜色，呈黄褐色，像是小青年那乌黑头发上染出来的一片焦黄，呆滞的黑山顿时生动起来。如若再定睛多时，你会臆想出来，原来那不是头发上的黄，那是西游记里面的火焰山，大约它还在冒着浓烟，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焦烟味儿。

要攀登柳园的这些山是一件容易的事，几乎不用费劲就能登顶，可谓信步闲庭。站在山顶极目远眺，远处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小山，双手拢到嘴边，歇斯底里地喊上两嗓子，你会感觉到，声音在不远的前方消失，是那么的嘶哑，那么的苍白无力，压根儿就没有空谷回响的效果！苍茫茫的戈壁滩了无生趣，抬起头来看看天吧。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干净到了极致。偶有一排大雁飞来，它们根本不屑看一眼下面的这群黑山就匆匆而过。追寻着它们远去的身影望去，苍穹就像一个巨大的蓝色蒙古包一样，在天的尽头，慢慢垂下来与大地接合。此时你一定会想到天涯的尽头，有一个炊烟袅袅的故乡……

失落，失落，登柳园的山着实让人失落！多少你来点儿“荆棘丛生”，我好来个“披荆斩棘”；你若来个高大挺拔，我必回报与“荡胸生层云、一览众山小”；可是，你就是这么的低矮，矮到了让人没有征服感，就如同拳击手挥拳打在棉花上一般。

失落又能如何？柳园的山就是这样的渺小、丑陋、平淡、平凡。它不追求“出人头地”，不追求“花团锦簇”，真实、淡然、恬静地生存在大自然之间。

然而，柳园的山，在茫茫宇宙、大千世界里是绝无仅有的，而你的脚印，或许就是人类在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山包上留下来的第一组足迹！你是世界上的唯一，柳园的山也是世界上的唯一，山包上又有人类的第一组足迹，这三个第一是多么的投缘，多么的和谐，为什么人类老是想着要征服？

想到此，你会为你的征服感而感到羞耻！所谓的征服感，只不过是一些人“剩余精力”的发泄。在大自然面前，你不是征服者，你是一个客人，一个匆匆的过客！在柳园的山包面前，你也只是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