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予（六首）

夜行列车

我的忧虑仅限于此

风势与铁轨曲折，两者抵消之前

运往梦里闪现的旧地址

灯芯摇曳，反复以明亮之姿

感知水墨飞驰而过的气息

长河蜿蜒闯入山岭

无据可查， 哪一条笔直通往人心

回家

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留意

衣衫不整的路人说出这个世界不完美

断弦一样，略显局促的音色

难道是月光因负罪感而愈发皎洁？还是

小小一块碎石，再也回不到大山里

心头那座巍峨大佛，落满了薄暮般灰尘？

凌晨到站

过空山，不知途经多少坟丘

慢慢忘掉了劝诫与祝福

如同鸥鸟飞掠，涛声停留海面

弯月，对于小站并不陌生

依照地势，随高就低

昨夜不白之光，落在今日枯枝上

随意

我干了，你随意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

确是试金石，云淡风轻中

估算当下的重量

以及冶炼之前出自哪座山头

找出一块铁的软肋

是一门声东击西的艺术

或鄙夷或恭维

决定着酒杯的高度

春寒

立春时，母亲头顶雨雪纷飞

土地荒凉，似是蒙受不白之冤

江南多雨，塞北雪盛

同时落向沉寂的危楼与空城

没有夹杂任何感伤或喜悦

雨雪相拥，如此决绝的方式取暖

寒冷的亲人无法安眠

借助雪的羽毛实现梦里的念想

冷雨热泪，是那么平庸

赠予

落日移走松枝上最后一丝光线

很快，热泪暮色中凉透

时间止于积雪，炉火复燃于灰烬

那个年代，除了背靠南墙

还有别的方式可以取暖，比如露天电影

散场后余音未了的配乐来自古琴

母亲也是琴，忍住断弦之痛

再次成为怀剑的人，赠予十月啼哭、冰霜

亲手剪断脐带，将这柄剑交还尘世

赠予它生，赠予它漫天星辰

多年以后，放任暴雨中锈蚀与嘶哑

直到春风苏醒，飞越千山

我们，各自怀念

怀念……一匹白马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