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西锐他们今天要去的姑姑家,绝不是原来他们居住过的那个冰海市中山区里的那座通临街并通向海边的那间没有暖气的三间旱楼的楼房。而是一个大家都没去过偏远、荒凉、落后、人烟稀少荒芜的小山村里。
在此以前,西锐和姑姑家都居住在他们这个地区最大的两座城市里。如今,形势的变化发,这才让他们两家不得不下架举家从城里迁到这里偏僻的山沟里,去重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此前,西锐姑姑工作在冰海市城市建设局财务处工作。当时,只因为保护他们局里一位老局长,她站出来多说几句自认为公正话,而被定为‘保皇派’遭到组织上对她的批评与教育。
那时的国际形势,正是中苏边界的局势十分紧张的时候,两国间边界间武装冲突不断发生。因此,当时为贯彻“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指示,在东北、华北、内蒙地区的各大级机关、学校的老干部及知识分子,开始向偏远地区进行人口疏散工作。当时,在这场活动中,被定为是社会主义的‘走五七道路’。其实,是一场锻炼和考验当年知识分子灵魂的一次再再教育与改造。
当时,西锐和姑姑的两家,他们都以这种方式相继被下到他们省内比较偏远农村去了。等到姑姑家来到农村安顿好之后,他姑姑这才通过别人那里听说:那时,是组织上考虑过姑姑是个女同志的原因,否则应该让姑姑家去北大荒。
那时,姑姑家下乡地方距离冰海市仅有一百五十多公里,相比起北大荒来,真是算比较照顾姑姑一家了。
刚刚,站在一边的陈达天,正在认真地查看他来时,他个人手画地图。而站在一边的西锐,原地不动地回身看着他们刚刚下车时的周边的地质情况。
眼前,这里是一条贯通南北的省级公路。
公路两边,由两座大山夹在中间的一条半山腰平坦的公路。路边,是个光秃秃没有“大沟”字样车站标识。
要说这里是一个车站,全凭司机个人的记忆,才能把他们既准确、又顺利地车停到这里。再往前看,这里唯一标志,就是路右边前面那三颗老榆树。
在三棵榆树背面,是个突陷的山沟,趟过山沟,对面有一片平缓漫山坡。
山坡上,披着一层厚厚积雪,在积雪上面生长一片低矮、整齐,枝叶干枯的苹果树,树枝在风中慢慢摇曳。
抬头望去,漫山遍野,到处都能见到生长着苹果树林子。
这时,突然从山顶上刮来一阵类似旋风的疾风,在风中夹着雪粒滚滚刮下来。此刻,在果园里,狂风夹着雪粒,把干枯的枝干吹得前后摇曳,发出呜鸣的叫声……
此时,除路边苹果树发出单调风声外,远处一片静谧山坳里,传来一声声凄厉乌鸦的哀鸣声。这叫声,打破这里忽然的寂静,当听到这乌鸦叫声后,是让人有一种凄凉、孤寒、不安颤栗的……
这时,忽然一群成结队的麻雀从山顶上方飞过来了。把这个沉静深山里,突然增添了在这里是有生命力的一个信息。虽然,在这漫山遍野一片雪的世界里,连个人影和爬行动物都看不到。但是,并不等于这个世界是没生命的啊?乌鸦和麻雀及时到来,就已告诫这里是有生灵,有生命的世界。
忽然,空中一缕晚霞立刻冲淡了刚刚这里的灰暗、凄冷的阴霾。一道道淡淡橙色的晚霞从地平线上平行照射过来,并反射在雪地上,形成刺眼的光芒,让人刺目得睁不开眼睛。
半山坡上,西锐和陈达天俩人正一前一后地各自往前走去。
忽然,走前边西锐突然停下脚步,像发现什么新情况,惊讶地喊道:“爸爸!你快来看呀!这里有脚印?”
陈达天顺着西锐手指方向,朝前看去——在他们前方,出现两排脚印,是一来一去,方向相反。是同一个人脚印,这脚印从前面沟里下来又从沟里上去,再一直往上面西山坡上走去。
此时,在陈达天的记忆里,脚印路线和刚刚他手里笔记本里草图是一致的。
西锐不解地问:“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陈达天想一想,猜测道:“啊哈!可能,这可能有人给我们指路。”
“那能是谁呀?”
“从大小来看,应该是你二表哥的脚印!”
西锐听了一愣。
山坡上,两排脚印继续往西面山坡上延伸……
西锐跟父亲走一会儿后,他不得不停下来,朝走在前面的父亲大喊道:“爸爸啊!你说为什么姑姑家里就不能来人接我们一下?”
“哎!你没看得出吗?他们家人已经来过这里了?”陈达天回头答道。可是,让陈达天没想到的他发现西锐走不动了。于是,他停下来,等西锐走上来再说。
陈达天回过头,很自信地说:“没事儿的啊!这儿脚印与我画图纸上的方向正好完全吻合。现在,我们肯定能找到你姑姑家了。你……你姑姑在信里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她们家就顺着这条路往西走去,再顺前面小路在朝左转过去,翻过一道山岗,下面走就能看到他们家新建的房子了。”
少顷,他们走一会儿,从远处的山坡上,西锐被陈达天已经远远地甩在其身后。
靠近西山北侧山岗下,西锐从山下小道上正一步步地吃力地往上爬。少顷,等到西锐爬到上面时候,展现在他眼前的正是他脚下半山腰处的山坡上矗立的那几间灰色石头垒砌起来的房屋建筑群。
其实,这里是一片还没有完工的建筑工地,现在只有几间房屋是刚刚建好立在原地的。在西锐来时候,他就曾听父亲提到过姑姑家这片建筑是原本给他们这里修建水库时,当地被强占用土地时,国家为安置那些移民所投资新建的安居房。
父亲听他姑姑说,他们家是属特例,借光在这里给他们新建的‘五七’房。这是他们生产大队花钱为新盖的房子。这样,姑姑家在这里终于有了新家。
想象间,陈达天已经一个人先走下山腰下了,他有意地停下脚步,靠在小道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来,开始歪着头抽起香烟来。此刻,陈达天在耐心等着西锐赶上来。
山岗上,已经开始疾步走下来的西锐,面对着这里房屋建筑风格,他是非常的感兴趣。因为他下过农村,对农村的建房有所了解。这样,西锐对这里所建的新房是格外的好奇?在这里,没人会去使用红砖来砌墙。这里人,他们一般都清一色地使用本地产的毛石料去代替‘红砖’垒砌起房子的墙壁。
他们的外墙石料,是天然的平整。石料三个面都互相成90°×90°的角度,薄厚很均匀,只是长短不一。这在当时,能有这么好的石料,实属是这里的一大奇观。由于,他们这里石料三面成平面,建好的房屋就自然从总体感观是既整齐、棱角分明又层次分明。就如同经过人工雕琢过的一样,看着是那么的工整、漂亮、有耳目一新的新鲜感。
此刻,边走边想的西锐,不自觉地来到陈达天身边。让他没想到自己已经走到新建房子的东侧不远处了。
大石头旁边,陈达天还在不停地抽烟。现在,他是在等着西锐走下来。
少顷,当西锐走近父亲身边时,陈达天回过头看一眼走路晃悠悠的西锐,又狠狠地吸一口嘴里的香烟,才把手里剩下的烟头仍下地上去。随手,他指着前面不远的一个用石头垒砌起来的一个很像茅厕的露天围墙内,大声说:“西锐,你往前看一看?那,那个人,是不是你奶啊!”
前方,距离他们不到十米处的厕所内,隐约站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这位老人的头梳着齐耳的短发,神态呆滞,行动缓慢地开始一步步从里面在往外走出来。
此时,从西锐见到奶奶那一刻起,他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看来,离别不到十年光景的奶奶,现在怎么竟然会变成神态迟缓,步履蹒跚的老人了?
正在西锐迟疑时……从他身后,忽然传来陈达天严厉、刺耳的喊话:“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走过去啊?那是你奶奶呀!”
听到父亲威逼的喊声,西锐愣一下,刚准备想往前走时,忽然发现老人已经从茅厕门里走出来。于是,西锐快步走到奶奶身边,看着眼前穿着上身已经褪色发白的蓝色粗布上衣,下身一条肥大的黑色粗布裤子的奶奶时,他对裤裆有点下坠,窝囊的奶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酸、难受、想哭的感觉。
陈达天还在西锐身后,不停地大声喊道:“你是怎么嘞?为什么不去喊一声你奶奶呀?”
这一刻,当西锐再次听到陈达天严厉的怒斥后,他丝毫没有一点犹豫地冲上前去,没等他奶奶看清来人是谁的情况下,就一把搂住奶奶的脖子,西锐声音有点很嗲嗲地喊:“奶奶,奶奶?我是西锐呀!”
此时,奶奶根本没有一点正常的反应。她的眼神略带惊慌地在看着跑过来的西锐,她明显已经是很痴呆的状况,奶奶小声问道:“你是谁?是谁呀?”
这时,从西锐身后,慢慢走来了陈达天,他用自己小时与老太太习惯的用语,简单地打个招呼。
“哎呀!妈妈,我是忠儿!是我们回来啦!你看,那不是你孙子西锐吗?”陈达天走近奶奶身边,小声说道:“那不是你的孙子嘛!”
听到陈达天这么一说,奶奶这才恍然大悟地转为微笑地随手一把拉住西锐的胳膊,再仔细地看了看西锐……
西锐兴奋地喊道:“奶奶!我是你孙子西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