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火

第一幕 血火大地

金闵宰拉着秀姬的手，慌不择路，一直向江边奔跑。

经过一路苦战，金闵宰披头散发，满身血污，不再是那个指挥若定的三军统帅。秀姬面色苍白，气喘吁吁，左肩的箭伤在渗血，洇红了洁白的衣裙。

李远芳带领追兵在不远处放箭，箭矢带着火光，江边的船只着火燃烧，江边的木质栏杆也在着火燃烧。熊熊火光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金闵宰和秀姬的眼睛。

金闵宰伸手抚摸秀姬的长发，抚摸秀姬的脸颊，目光深情而坚定。

“我说过，以后，再也不会放开这双手！”

金闵宰和秀姬两手相握，再也不理会后面的追兵，再也不理会熊熊的大火，坚定地走向一望无际的江面。在他们的脑海中，一幕幕画面闪闪烁烁，不断涌现。

金闵宰脑中浮现的画面是：

三十年前，金闵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一群士兵侮辱，母亲不堪受辱，跳崖自杀。孤单可怜的金闵宰被路过的朴三峰收养，习文练武，从军后屡建军功。朴三峰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后来就有了金城五。

金闵宰奉世祖之命，以扫北大元帅之职带领五十万大军，势如破竹，很快平定了北方的叛乱。班师回朝后，世祖大喜，设宴款待，并将金城五招为驸马，将公主李娴许配给金城五，又让世子李显拜金闵宰为师。席间，世祖亲赐香囊，嘱金城五妥为保管。

为了助兴，一群艺伎被召来歌舞。艺伎的领舞一袭红裙，长发飞扬，眉眼生动，顾盼生辉。金闵宰不觉看呆了。

这是金闵宰和秀姬第一次相见，那时，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宴会后，世祖在密室召见金闵宰。

世祖：将军，因为立世子之事，李远芳一直心怀怨恨。如今，他暗中招兵买马，豢养武士，有不轨之心。卿有何良策？

金闵宰：陛下，左丞相曾经建言，收文武大臣私兵，统归三军府使操练。如此，可消除隐患。

世祖：卿言甚佳。朕赐你尚方宝剑，拜你为三军府使，统帅三军，以后，你要力保朕和世子。朕的江山，就靠你了！

金闵宰：臣一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金闵宰奉旨到李远芳府中。

李远芳：将军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金闵宰：臣奉圣意，收私兵为国所有。请将军配合！

李远芳：配合！当然配合！来人啊！

一群士兵出现在李远芳身后。李远芳头也不回，突然拔出佩剑，像砍瓜切菜般，将这群士兵斩杀。鲜血像飞溅的瀑流，瞬间染红了庭院。

李远芳拍拍手：不好意思。没有人了！恕不奉陪！

金闵宰怒目圆睁，只得带领人马悻悻离去。

李远芳：将军，有人说你是走狗，我真的不相信！

金闵宰拿出尚方宝剑，旁边的副将慌忙抱住：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金闵宰紧咬钢牙，强咽下满腔怒火。

第二幕 春风旖旎

秀姬脑海中出现的画面：

三月，春风骀荡，春光明媚。桃李争艳，燕子翻飞。

秀姬和李娴正在讨论李娴写的故事。

秀姬：公主写的故事的确伤感。不过，我倒是听说过另一个感伤的故事，公主想听吗？

李娴：好啊，说来听听。

秀姬：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她母亲被人侮辱后自尽了，小姑娘卖身为奴，只为替母亲报仇。

李娴：真惨啊！后来呢？

秀姬：小姑娘就在她仇人的府中，她眼中的仇人，温文有礼，战功赫赫，简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她对他，没有了仇恨，只有满心的爱慕。终于，在一个春天的晚上，她和她的仇人，两手相握，两心相偎，抵死缠绵，彷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什么仇恨，什么礼法，什么家国大事，全都抛在脑后，有的，只是两颗心的互相吸引；有的，只是两具肉体的互相求索……

李娴：真感人！女人，爱上了她的仇人，甚至还是倾心相恋！不可思议！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原来是金城五。

金城五坐下后，不住打量秀姬，听说父亲迷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原来果然国色天香。

秀姬冷冷地看看金城五，又看看李娴，脑子里回响着李远芳的话：记住，金闵宰就是杀死你母亲的仇人。你要以他们一家为仇人，复仇！复仇！李远芳不光给了她仇恨，还给了她一大包金银。杀意纠缠着金钱，秀姬的心在滴血，她的眼睛在充血。

秀姬：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金城五直盯盯地看着秀姬的背影。

城郊的一处布匹商铺，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未布先置”。

金城五依约来到这里。

秀姬云鬓半开，衣襟微散，斜倚在床榻上，一双媚眼，流光溢彩。

金城五手忙脚乱，上去就是乱啃乱摸，完全没有了章法。

秀姬用纤纤双手推开他：香囊呢？给我瞧瞧！

金城五从脖颈上郑重其事地取下香囊，秀姬接过香囊，却悄悄用脚钩住一根木柱，顷刻间，灰尘四起，竹木横飞，竹木结构的店铺土崩瓦解。

等金城五灰头土脸钻出来，早已不见了秀姬的身影。

公主李娴正在抚琴，丫鬟拿来一封书信：明晚亥时，小仓库见，你会亲自看见故事的结局。

李娴：谁给你的？

丫鬟摇头。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金城五心想：上次让你逃掉一劫，这次绝不会放过你！他找出秘藏的药丸，吞服了一粒，便心急火燎地向后院走去。

仓库里，烛影摇曳。床榻上，玉人隐约。

金城五迫不及待，宽衣解带。

只听见“哗啦”一声，公主李娴带着一众人等出现在仓库门口。

皇城内，世祖正在大宴群臣。酒酣耳热之际，卫士来报：陛下，李远芳带兵攻城！

世祖：金将军，速速带兵前去平定！

金闵宰正想出城，迎面碰上公主，公主花容失色，满面泪痕，手下人押着衣衫不整的金城五和秀姬。

金闵宰脑子嗡嗡响：完了！完了！

世祖勃然大怒，命令金闵宰亲手杀了秀姬，为了皇家脸面，为了将军府脸面。

金闵宰手持宝剑，端详着梨花带雨的秀姬，他的手簌簌发抖。往日的恩爱，犹在耳边的誓言：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护你周全！

如今，要让自己亲手杀死最爱的女人，他，如何，下得去手？

金闵宰宝剑一挥，割断捆缚秀姬的绳索，用手拉起惊魂不定的秀姬，夺路狂奔！

世祖看着两人奔跑的身影，脸色凄惨。他转头，挥手。

卫士们持刀拿枪，一拥而上。

金闵宰挥舞宝剑，开启猎杀模式，不一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金闵宰冲出重重包围，此时，他也几处受伤，血染征袍，盔甲凌乱。为了减轻负重，他一边跑一边脱下盔甲。

李远芳带领兵士随后追赶。

“活捉金闵宰，赏银千两！”

“活捉金闵宰，赏银千两！”

这为金闵宰的逃跑，争取了一点时间。

如果李远芳下令“杀无赦”，金闵宰和秀姬早已成为刀下冤魂。

前面，是一条江，江面宽阔，江边有几条小船。

那是金闵宰和秀姬生命的终点。

也是爱情的终点。

就在金闵宰和秀姬浴血奋战的时候，公主李娴和驸马金城五在喝酒聊天。

李娴：驸马，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金城五：我……我……我……你……你……你……他浑身抽出，口吐白沫，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李娴：驸马，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毫不犹豫地举杯，一饮而尽。少顷，慢慢躺倒在地上，口中还在喃喃不止。

金闵宰和秀姬看着燃烧的船只，看着燃烧的栏杆，相视一笑，金闵宰左手揽住秀姬的腰肢，右手握住秀姬的双手，纵身一跃。

湖面上漾起一圈圈涟漪，涟漪一波一波扩散。

终于，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李远芳远远地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

1399年10月，朝鲜国世祖驾崩，李远芳登基，是为朝鲜国太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