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我们这些流浪猫粗鲁、低俗没有文化,不会来事儿,不会卖盟,更不会去讨主人的喜欢。每天只会吃点百家饭,相互之间抢枪地盘,夺夺配偶,甚至为了谁多看一眼旁边那个漂亮的母猫都大打出手。
别笑话俺,谁叫俺们野性惯了。由于有一些好心肠的业主大妈和喜爱动物的人士的精心照料,这些野猫们似乎又回到以前有主人饲养的状态,虽然此时还缺乏信任靠不了前,但自然吃穿不愁心宽体胖。基本上老鼠都不抓,有现成吃喝谁还抓耗子啊。所以没事的时候泡泡妞,打打麻将,扯扯皮,睡睡懒觉什么的,闲散自由惯了。
但我们也有伤心事儿,虽然我们流浪猫闲散自由,可是没有人宠。我最恨有人怀里抱着猫了,应该是嫉妒。没家的时候想家,有家的时候又想出去野。做猫真是矛盾啊。
你看人家宠物猫几乎一天一洗澡,有的还喷上点香水,抱到哪了都香气扑鼻,惹得人们都多摸它两把。在看看我们能用舌头捋捋毛就不错了。
阿华是一只纯黑色的年轻大公猫,从小就是一个野种,不幸被父母所遗弃,后被路人捡到抚养,才保住一条命。幼年不幸的他造就了直爽,坚强,执着的性格,也更加珍惜感情的幸福和家的温暖。阿华的命运多舛,饱尝人间的世态炎凉与酸甜苦辣,所有的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一个秋天的傍晚,街上的行人稀少,狂风肆虐,大雨滂沱。
一阵阵微弱的小猫啼哭声,把刚刚从工地上下班回家的大黄猫阿军从跑出去十几步远的地方拽了回来。出于好奇心他跑回来四处寻找声源,奇怪的是此时小猫的啼哭声戛然而止,只有雨打路面的噼啪声。
阿军找了一大頓一无所获。他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于是转身刚要走,
那小猫儿的啼哭声又出现了。他竖起耳朵仔细辨听着声音,觉得那叫声像是从路对面垃圾箱附近传出来的,跑过去一看,在垃圾箱后面有一个已被雨水打湿变囊了的纸壳箱,里面躺着一个小黑猫儿,眼睛半闭着,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阿军看了一眼小猫,环顾一下四周无人,起身走来了。
可是他走出去五六步,就迈不动腿了。他忘不了小猫那天使般的小模样,实在惹人喜爱。他返回身叼起纸壳箱里的小猫往家跑去……
阿军现在已是大龄了还没有成家,甚至连对象也没有。在他年轻的时候父母因病相继去世,只剩下独生子的他还住在镇上老人遗留的房子里。初中辍学后为了维持一家人的温饱四处打工。残疾的父母虽有低保和残疾金,但也无法弥补日常的生活开销,阿军瘦弱单薄的小身板踉踉跄跄地挑起生活的重担。
父母去世后,阿军前后跟媒人相了几次亲都没有成功,不是嫌他穷就是看他丑。阿军不在乎这些事,一次次相亲不成使他习以为常,心里对另一伴的美好渴望正渐渐熄灭。过了大龄他似乎更想开了,甚至打算一辈子孤身到老。如今阿军又捡来一个几个月大的小猫崽,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可能是被父母刚刚抛弃不久,除了有点发烧,身体没有大碍。
兴奋的他一宿也没睡觉,给小猫洗澡盖上毛巾被,连夜到小卖店买回来婴儿奶粉和奶瓶。抱着他喂了整整一瓶奶粉,看来他是真饿了。
然后他又抱着小猫到诊所打的退烧针和葡头糖注射液。
经过一个月的精心喂养和护理,小猫的情况越来越好,已经渐渐恢复了健康。阿军为此也辞去了工地上的活,专心做起奶爸了。
这小猫好像也很喜欢阿军,每次给他沏奶粉时他都脚蹬手刨的高兴的了不得,一勺喂下去,小猫看着阿军咧开小嘴微笑着……
就这样秋去冬来,小猫在阿军的精心喂养下一天一天长大,并给他取名叫阿华。在此期间,镇政府多次让他给阿华办理领养手续,一一被阿军一拖再拖,最后都不了了之。为了生活阿军背着小猫四处捡废品拾荒,甚至到了乞讨的地步。
左邻右舍的钱都借遍了,住在同一个镇上的亲戚都远远的躲着他,生怕他再次来张口借钱,甚至怕他给自己传染上一身晦气。
一晃七年过去了,小猫崽长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了,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双眼皮,小嘴儿,皮肤黝黑。虽然穿着破旧但还没有泯灭一个孩子活泼开朗的天性。
阿军在此期间看了几个对象,对方均因为他太穷而且额外养一个男孩视为拖累而告吹,有的女人竟然要求阿军把小猫送走做为结婚的条件,对此他一口拒绝。
阿军默默发誓,就算自己打一辈子光棍,也要把这个捡来的可怜的男孩养大。
男孩阿华到了该入小学的年龄,由于没有户口,基础识字和自然数的加减法都不会作,学校拒绝阿入学。经过阿军的苦苦哀求,学校算是暂时答应了下来,交一部分学费,让阿华坐在教室里旁听。并催促阿军赶快给阿华办理领养手续与户口。但校方还是担心阿华跟不上课程。
阿华背着爸爸买的新书包高高兴兴上学去了,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使他格外的珍惜与勤奋,经过不懈的刻苦学习,他的成绩终于赶上来了,达到了班级里的中等生。
阿军也在附近的建筑工地上找到一个活干,打算今年多挣点钱然后给阿华办理领养手续与户口。日子过的相对平静。
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阿军在二楼的跳板上干活不慎一脚踏空掉了下来,导致一只右眼睛被下面的钢筋穿透,鲜血如注染红了痛苦的半边脸,阿军当即昏死过去。工友们赶紧把他送进了医院。
等他醒来感觉右眼一片漆黑,左边的眼睛略微有光感,但还是模模糊糊。阿华在床边哭得眼睛红肿,泣不成声。
医生告知阿军说,你的命是保住了,钢筋没有伤到大脑。但你的伤情很严重,被钢筋穿透的右眼球已经失去了功能,应马上手术摘除换人工义眼,否则左眼也难保全。费用得几十万元。
老板只拿了五千元钱给阿军交了入院费,并派一个工人前来护理阿军,之后便没有了动静。再过几天老板竟然玩起了失踪,携款潜逃了。工人们怒不可恶将老板告上了劳动局,仲裁正在处理当中……
阿军交不起医疗费,只能出院回家去养病。由于他的右眼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导致左眼也渐渐失明,只能感觉到微弱的光。他成了一个双目失明的盲人。他的脾气坏到了极点,时常摔东西,吓得阿华大气也不敢出,流着眼泪跟在后面收拾碎片。
阿军失去了劳动能力,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白天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白云,到了晚上更看不到星星与月亮。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形象的物体,这比天生就失明更痛苦。儿子也为了照顾他缀了学。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些日子阿军感觉自己越来越没有胃口,看见荤腥就不断的恶心呕吐,而且整个人一天比一天相形消瘦。
最后由阿华搀扶着他上医院去检查,竟然是晚期恶性胆管肿瘤。
阿军彻底崩溃了,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他拒绝医生的治疗。
在回家的半路上阿军执意要下车,由儿子扶着来到大桥上,他手把栏杆感受着江面湿凉的侵袭,夕阳西下,秋水澄清深邃。
阿军突然嘴唇颤抖着说出一句,“儿子啊,爸给你再找一户好人家去当养子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 我不去!谁家我也不去,爸爸的家就是我的家,再说如果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啊?”阿华说话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
此时太阳落下了江面,阿军父子俩的身影又一次被黑夜吞噬。
当阳光再一次升起的时候,阿军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天他走的那么无奈,那么痛苦,以至于在最后咽气的时候,仍然二目圆睁望着天花板。
不多日,阿华被阿军的亲戚们赶了出来,没有人再愿意收留他,从此阿华变成一只流浪猫……
阿华走在大街上举目无亲倍感凄凉……傍晚的月光明亮而柔和,银色的光华依旧温馨地笼罩着每一个幸福的窗口,同时也拉长了他瘦弱的身影。
阿华爬上街边一棵大树,静静地望着远方那鳞次栉比的万家灯火,不禁又想起了父亲阿军,止不住泪如雨下……
半晌,阿华抹了一下眼泪,起身向街的深处跑去。
中心市场是东北枫林市最繁华的地段,这里原来就是老百姓自发形成的一个小市场,后因市政府为了规划城市便于管理,经过两年时间,终于在上世纪的一九八七年建成了中心市场。如今三十年过去了,这里依旧热闹繁华。
中心市场的六层大楼里,地下室是家乐购大卖场,一楼到六楼分别是日用百货与服装家电等等。每天晚上,这里有的商户早已下班,而有的营业却刚刚开始。
中心市场附近的街道宽敞,店铺林立。因为现在已是深秋,天气开始逐渐转冷,出来溜达玩的人很少,市场里面大多都是下班后来买菜的人。
阿华走到一辆熟食零售车跟前,止住了脚步。他站在顾客的后面,通过人群的夹缝,透过玻璃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托盘里面的猪头肉,最后他无奈地咽了一下口水。自从阿华被赶出来,他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原来父亲阿军在的时候,一天三顿饭净吃现成的,有时候上学来不及,甚至连碗都送到了嘴边。如今不一样了,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真像噩梦一般。阿华站在那里呆呆地发愣,好像忘记了饥饿。
这时候顾客们买完猪头肉都一一走开了,最后只剩下了阿华。卖猪头肉的老板撇着嘴瞅了他半天,看他蓬头垢面,神情呆滞,便心里有了数:“小孩,你要买猪头肉啊?不买走远点,别妨碍我做生意。”阿华用手抹了一下鼻子:“老板,我没有钱,您能不能给我点猪头肉吃?我饿坏了!哪怕我留下来给你干活。”卖猪头肉的老板用手捋着嘴庞边的几根胡须阴险一笑:“滚!有多远,滚多远,你拿我这儿当慈善机构了?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儿。”阿华还想说什么,那卖猪头肉的老板突然从熟食车里钻出来,嘴上骂道:“小兔崽子,再不走,我揍你……”阿华吓得转身就跑。
阿华饿得实在没招了,就蹲下身子到处捡每个小摊丢弃的腐肉和烂菜叶子。可是能吃的部分实在是太少,大部分都已烂掉了。
市场越往里走越热闹,好像到了夜市一样。这时各家各户的柜台上方都挂起了照明灯。在灯光的照射下,两边的摊床已被顾客围得水泄不通,根本看不到里面是卖什么的。这边新出锅的馒头勾起人的食欲,那头刚蒸好的包子不断地挑战人的胃口。尤其对面卖活鱼的更是让人垂涎三尺。
阿华最爱吃鱼了,他从大老远就闻着腥味跑过来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耳朵竖起,机灵劲儿十足。
他挤到前面,看着水桶里的鱼,趁卖鱼的老板不注意,正忙着给顾客秤鱼,小手竟然偷偷伸进水桶里去捞鱼,东捞一把,西捞一把,搅得鱼在水桶里乱蹦乱跳。也不知哪位先生提醒了老板:“有一个小孩在偷你的鲤子鱼!”老板低头一看,随手就是一下。阿华的脑袋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哪来的馋猫,打死你!滚!”
阿华被打的“嗷的”一声,夹着尾巴一溜烟跑开了。
阿华继续往市场里面走,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饥饿与疲劳使他全身无力,头昏眼花,甚至一瞬间产生了幻觉。他仿佛看见坐在前面大排档里吃烧烤的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不是别人,而正是自己与父亲阿军。在欢声笑语中,一把把已经烤好的羊肉串和鱿鱼,从炉子上拿下来,整整齐齐地放在客人面前的方盘里,散发着熏香、冒着黄油。
灯光下,父亲阿军还是像往常一样喜欢用双手支着下巴笑呵呵地看着他吃东西。那目光充满慈爱与关怀,那情景是在别人的眼里看不到的。
突然一串烤鱿鱼递到他眼前,把阿华吓一跳。他很快从幻想中惊醒。仔细一看,是一个年龄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头上扎两个蝴蝶结,手里拿着一串烤鱿鱼,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正瞅着他:“吃吧!给你的。”这时候小女孩儿回头对旁边的一个男人说:“爸爸,这个小男孩站在那儿老半天不走,一直看我吃东西。我想他是饿了。”小女孩儿的爸爸没有说话,示意她少管闲事儿。这时小女孩儿的妈妈从旁边拽了她一下:“别理他,一个要饭的小孩儿,你不嫌脏啊……”阿华低下头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抬起头冲小女孩儿笑了笑:“我不饿,谢谢你!小妹妹。”说完转身离去,慢慢消失在黑幕中。
阿华走出了中心市场,沿大街的边缘西行。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脸上淌下来,似乎每迈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
前面有一个垃圾箱,阿华想扶着它歇一会儿,可是手怎么也够不着,他努力几次都失败了。最后一次由于身体失去了平衡又扑了个空,他昏倒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几片杨树叶子被风吹得在地上滚了两三下。
这时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太推着一辆三轮车走了过来,在路边停下后,从车上拿出小二齿耙子和铁夹子向垃圾箱走去,快到地方时,老太太的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老太太低头一看,原来地上躺着一只死猫。老太太自言自语:“谁家的死猫扔这儿了,离垃圾箱就几步远。”一阵神翻,当七八个易拉罐和矿泉水瓶被捡进袋子里后,老太太回头看看地上仍然昏厥的阿华,叹了一口气:“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吗?这么小就死了。我还是把你放垃圾箱里吧!”就在老太太用手抓起阿华的一瞬间,阿华突然醒了,他睁开眼睛嗷嗷直叫,蹬着小腿不断地挣扎。老太太吃惊地说:“哦,这个小猫没死啊!”随即放在地上,这时阿华又昏了过去。老太太看着阿华大惊失色:“这小猫怎么又死了?我也没使劲往地上扔啊!只是轻轻放地上了。粘包赖!我还是快走吧。”
老太太马上转身推车,谁知刚走了几步又停下了,左思右想觉得不妥:“不行,虽然只是一只猫,这好歹也是一条生命,不能见死不救。实在救不活,再扔掉也不迟。”
于是老太太抱起阿华放在三轮车上,转身掉过头,废品也不捡了,一步一步推着三轮车向家走去。
老太太名叫李花芝,今年七十八岁,是枫林市林业局的退休职工。一生无儿无女,独自寡居。老太太个头不高,身体健壮,性格开朗。她的家在旧城区的十五栋房住,离市中心大概五里路。十五栋房是枫林市林业局在一九五七年建的家属房,因为一开始只盖了砖瓦到顶的十五栋,故而得名。这里地势低洼,常年积水,尤其是下雨天更是如此,不少人都绕道走。原来的住户大部分都搬走了,上楼的上楼,买新房的买新房。只剩下一些外来户和收废品的租住。
回到家后,老太太忙把阿华放在火炕上,盖好被子,然后点灶堂烧水。这时阿华慢慢醒过来了,可是他怎么也站不起来,浑身好像不听使唤,犹如一滩泥。阿华发烧了,全身紧绷,瑟瑟发抖。老太太立刻上厨房切了五、六片姜,放到开水里,给让阿华喝下,又冲了一杯牛奶,加一大袋面包让他吃了。然后给他盖了一个大棉被发汗。
老太太看着阿华关切地问:“小朋友,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会到这里来。”阿华眼含热泪哽咽着说:“谢谢奶奶!您救了我一命,我不知道怎么去报答您。我叫阿华,今年七岁,在市一小学上一年级。我家在市区东面的江东乡大岩镇,我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我是养父在路上捡回来的。后来养父不幸得癌症死了,我就被赶出来了,现在无处可去。”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唉!好可怜的一个孩子,命运真是太不公平了。这样吧孩子,如果你不嫌弃奶奶就住下吧!正好奶奶一个人生活,你和奶奶做个伴。”
阿华听后立刻坐了起来,又问了一遍:“奶奶,你说是真的吗?”
老太太点了点头:“真的。”阿华高兴地叫起来:“太好了,奶奶。我有家了!我有奶奶了!”老太太也激动得掉下了眼泪,摸着阿华的头说:“我也有孙子了!好好躺着,别动。我去厨房给你做点饭吃。”
此时天边已经微微地露出了一丝光亮,黑夜就要离去,曙光即将来临!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