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

记得小时候的夏天，晚上伴随着蟋蟀的鸣叫声，显得格外的寂静。这让那个时候的我，睡得很香。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白的好像蚕丝被一样凉爽，亮的好像湖面水一样涟漪。这时的浮云，就像有人放风筝那样在风中摇曳。浮云时而捂住月亮的眼，令夏夜更静；时而露出月亮的脸，令夏夜更白。夏天的晚上 ，村里的人总是在街口路边打发时间。有的欢声笑语的唠嗑，有的家长里短的牢骚，有的上蹿下跳的玩耍；俺就爱玩不显山水，神龙见头不见尾的捉迷藏。

约莫着有一天夜里，天气很闷热，就像闷罐葫芦一样令人心烦意乱。村里的噪杂声，随着人们陆续的回家而逐渐销声匿迹，紧接着挨家挨户的灯一盏一盏的熄灭了；独有月亮，缓缓地出现在朦胧的天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走马观花。不知晚上几点，我听见锅碗瓢盆在窃窃私语，还有桌椅板凳在伴奏；时而有人在独白，都是一些儿家长里短和生活中鸡毛蒜皮的琐屑事儿。我记得哪位老人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但为什么生活中的人，总是非要这样“死去活来”呢？幸福难得，生活难熬，我们要且行且珍惜。

突然，我听见一个小孩在说话；但因声音的掺杂，我未能听得真真切切。只听见吱扭吱扭，似是开门关门的声音；紧跟着一声小季儿，你去哪……这时，天刮起了大风，天气倒凉快了不少。我就随着脚步声的方向走了出去，也不知道我在记挂着什么，只看见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孩在十字路口一晃而过。在月光的陪伴下，他顺着南墙根儿向东而去。三更半夜的，他会去哪里呢？生怕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就远远的、悄悄地、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后面，能依稀看见或依稀听见他在那里就行。小孩儿走到村口，停顿了一刻钟回头望了几下，就径直走向东边的梨树趟。风比刚才小了一点儿，只是云渐渐地多了起来，而且不怎么白了。这时，月亮时不时的闭一下眼睛，好似困了；小孩也时不时走走停停，向后望一望。他好像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而后就加快了脚步。

不知不觉，我却看不见他了，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声声入耳；似乎，我也可以听到他的心声，急促而铿锵有力。许久的夜，我们已经置身于悄无声息而伸手不见五指的横道（家乡梨树趟里的横道，田间小路）。如此的阡陌羊肠小道，我们在夜里却如此的轻车熟路；就犹如盲人行路，无关乎白昼黑夜，无关乎日月星辰。路，只在心里；路，只在脚下。我们都在向着心中的方向，坦然行进。

一阵电闪雷鸣，我惊奇的看见那个小孩跪在一座坟墓前，就犹如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他在喃喃自语，声音已略显嘶哑，好像在向墓主人诉说什么。一阵风吹来，我听见小孩说：“爷爷，他们又吵架了，我好想长大。若可以，我想长一双翅膀；这样，我就可以去天上找您，陪在您的身边。您经常托梦告诉我，什么是孝顺父母，什么是言传身教，什么是家谱门风，什么耕读诗书，什么光前裕后等等；责任和使命，我不甚理解，我也不想理解。我只想他们不吵架，我只想可以每天见到您，听您讲故事；那怕是您训我打我都行……”小孩儿哽咽的哭了起来。我的眼睛也湿润了，本想上前安慰一下小孩儿；但我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生怕打断他们爷俩的交流。直到我感觉到湿凉，衣服被雨淋透，我才意识到下雨了。小孩却依然在那里不肯与爷爷道别，他已经不哭了；也不再执迷不悟于“他们的吵架”，而是在聚精会神的听爷爷说心里话。至于是说些什么、什么内容，我就不得而知了。

许久的雨停了，当我擦拭干眼镜，却不见那小孩了。月光照在那座坟上，也照在我的身上。未曾蒙面的他，是否会知道未来有个我，以及我会为他掉下眼泪？我多么希望可以轮回到未曾蒙面的前世，与您的牵绊可以量子纠缠。那也许依旧是未曾蒙面，您在天上看着我如何成长，看着我如何成家立业，不至于让祖上蒙羞。估计，那个小孩已经早早的回家了；我很羡慕这个小孩，他可以那样淋漓尽致的哭与闹。长大后，他就会更有担当，知道生活的不易，就不会推卸责任；知道幸福的难得，就不会忘记使命。

夜里的风也停了，月亮落在了我回家的那条路上，我就顺着月光照亮的路往回走，一路上只听见蟋蟀在鸣叫。当我回到家，一家人都在熟睡中；这时，东方的天空略显微蓝，我已经在前进的路上，开始了努力拼搏……

2020年2月14日 籣舍